第7章 剧本-路顷 Part

走廊的光,苍白,刺目,逐渐交织成一片雪白的网,张开盛大的包围圈,令人只想逃离。

路顷感到自己的手正颤抖着——他当然听到了对方落在空气里的那声对不起。

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的心是潮湿的一片海绵,密密麻麻布满了苦涩,他好委屈,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想扑到那个人的怀里。

他是如此的贪恋着他,七年了,即使对方因着角色剪了最普通的发型,染了黑色,看起来依然是那么柔软、温暖,连灯光都偏爱着他,在陈槐安的发顶落下一片轻纱,映照着那美丽的灰色眼睛,在里面交织成一片雾霾的海洋。

他其实能读懂他,他看到那眼里,原来不是毫无在乎的,原来也是如此痛苦。

意识到这点他的心像被钢丝勒紧一般的痛楚,可是他好恨,他没方法停下来了。

如果,倘若,他们本不该如此的。

他咬着牙,感到脚步沉重,手上的戒指几乎勒进肉里,可他不会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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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间的门被路顷拉开了,他站在门口,绷着面孔,“戴维翔!走了。”

“说不走就不走,说走就走,可惜阿东这狗东西请假了,我就成了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牛马……”戴维翔眼睛埋在手机里一连串的嘟囔,显然游戏已经开局。

他干脆甩上门,转身独自前往电梯间,步履匆忙杂乱。

身后传来被闷在门里的呼喊声。

“靠!顷儿!等等我,你是有鬼来追吗?”

下了车库他只不出声的站在车前,戴维翔边夹着手机边手忙脚乱的掏车钥匙,那游戏的界面还亮着,屏幕折射闪动的蓝光,他失神的看着,直到戴维翔扶上了他的右肩。

“嘿!醒醒,回神了!”对方瞪着眼睛,在看到他神色的一瞬收了声,他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他也不想再摆出什么表情了,只沉着脸戴上渔夫帽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内一路沉默无声,唯有自戴维翔身上不断传来的小心翼翼但又明显的目光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传来,路顷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了字,“说、事、儿。”

“顷儿,”正在过个绿灯,戴维翔双手把着方向盘,一边看着眼前的路况一边回应地着看向他,“你们俩……碰面了?”

好半天,他听到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一声“嗯”。

“要不就把他当个屁放了吧?”戴维翔挠挠头,苦恼着憋出了一句。

他没有回答,压下帽沿挡住了大半张脸,同时如同木偶般牵动了一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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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公寓里吃的是余毅做的中餐,几个快手炒菜,能吃饱但绝不能说是好吃的程度。

余毅汇报了杜导师安排的一个新实习生,王乐君,传媒大学影视制片专业,大四生,将于近期到工作室报道。目前安排帮助孙宇声处理与林冠导演对接他所编写的新剧本,《飞鸟与花》。

“女的啊?”戴维翔咽下了一口饭,清了清喉咙,“那她住哪啊,还回校的吧?咳咳,咱哥几个以后注意点儿啊!别那么不修边幅的,特别某些人,胡子现在刮了很好,记得保持住,定期刮一刮!”

路顷摔了筷子,饭桌上顿时噤声一片,余毅为他拿来了新筷子,他吃着,食不下咽。

那之后的饭桌上像一出小型默剧,唯有戴维翔和余毅你来我往的眼神传递,再加上孙宇声时不时从镜片中打量着他的幽深眼神,对方推来的‘红皮书’还展在他的面前,其中一页满满的记录着:

【重磅条目:孟婧的“警告电话”】

·时间:《锈春》项目初期。

·事件:陈槐安经纪人孟婧穷追不舍打来电话,态度诚恳,实则强势地要求“互相尊重,保持距离”。

·具体描述:

2025年10月,孟婧女士来电。

对方核心诉求:要求路顷老师在《锈春》项目期间与陈槐安先生保持职业距离。

通话时长:3分32秒。

对方语气:打感情牌,语气温和,内容公式化,带有防御性。

潜在动机分析:保护旗下艺人,切割过往风险。

对项目影响评估:负面。

可能增加路顷老师情绪波动风险,及双方演员现场配合难度。

? 宇声个人点评:昏招,没有屁用。

他面无表情的推开‘红皮书’,对方接过,又冲他展开了崭新的一页,上面仅仅只有一句标题,“【重磅条目:定妆日陈路重逢】”。孙宇声那镜片后面的眼睛似乎划过一丝期待,备战申请似的明晃晃着——真让人受够了。

此刻,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亮着,文档一片惨淡的白。

他手指在鼠标上轻轻扣动着。

蒋导的电话如同鬼魅般降临,他并不意外,开了免提,于是对方的说话声充斥着整间屋子的静,犀利的审视,试探的机锋。

不过恰巧是他此时所需要的一把刀。

“小路”蒋导似乎在抽烟,那头先传来一阵长长的吸气声,才是吐着气的释放,声音弥散在整间房里,空气都仿若沾染上了一丝烟苦味,微微发涩,“感觉怎么样?”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挺好。”

“你李哥这个老犊子,说话又油又滑不住手的前天给我打电话先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我差点给他绕进去……我今天可是放过你俩了啊。”

他心不在焉,干脆放开鼠标往椅背一靠,开始转手上的素环戒指,“用不着您高抬贵手,我也没放过他。”

对方的大笑声落在空气里,肆意,狷狂。

“真有你的。”

“蒋导,我打算在剧本里加点东西。”他眼睛盯着空白的文档。

“看着办呗,路‘编剧’。”

他打算挂断电话,对方却哼起了戏曲,苍凉的民歌调子,哀婉的在房内逶迤着,久久居留。

“哎嗨嗨嗨嗨呀……都道是戏如人生……俺偏说人生如戏……春花灿……秋月明……本是同根生……东风恶两离分……错错错哎……”

他眯着眼睛听走了魂儿,那头却一顿收起了腔调。

“好自为之吧小子!”

电话被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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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的B,确实如同他所想的那么好,但是他渐渐发现,对方并不止是对着自己好。

对方那美丽而温和的外表下,有一种尖锐的,让他不舒服的,想要拔掉的倒刺。

《双生》是一部只有两个主角的戏剧,于是排练现场他们两个是彼此唯一的对手,对方只能看着他。

而那个杂物间里,更是只有对方,他们在那里可以任意的交付彼此。

只是除了那之外的场合,总让路顷感到非常不适。

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当时他们只是出演《双生》戏剧,甚至公演之后周围投来的眼光也还好,一些羡慕与欣赏或者混杂好奇的眼光。

他心安理得的站在对方身旁,并不觉得有什么。

性向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外界的眼光就更无所谓了,虽然他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遇上一个善良的B,但是既然遇到了他觉得并不是什么事情,反正会有对方陪伴着他,他们是彼此的依托。

可是当他们获得了普世意义上的成功,戏剧节奖项、短片电影改编获奖之后,对方却渐渐放开了他的手。

陈槐安甚至不怎么在人前与自己说话了。但是却可以跟着那些路顷不认识的一些高年级的橄榄枝或者低年级的一些崇拜者交谈,再或者是部分在他看来愚蠢至极的邀约,什么类似于“观察善良的B的访谈”“一场善良的B的脱口秀”“善良的B之后的真实”之类的活动,对方竟然会选择参与。

这太愚蠢了!他在内心鄙夷着,于是他们争吵。最让他不理解的是,即使争吵结束之后,对方仍然会奔向那个他所厌恶的世界,深深沉浸其中,仿佛只要呆在人群里就能让他获得安全感似的。

无法理解,不能容忍。

可是独处的时候对方又是如此的温暖,当他表现出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陈槐安都会上前拉住他的手,用着温柔或者眼泪甚至是吻来挽留他。于是他在心底一遍遍确认着对方的爱,可是又一遍遍的看到对方那迎合他人的样子。

甜美而折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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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顷咬着手指,从回忆里抽离出去,面前仍是一片空白的文档,他眨了眨眼睛,试图驱散面前那片灰霾的海洋,手机这时候响了一下,是新信息的提示音。

他点开,正是杜莉导师发来的一句信息:

“杜莉:刚读完《锈春》第三稿,新增的几条聂安异化层次不错,有递进。我之前问你为什么会造成马恪最终杀死聂安的原因,现在,有答案吗?”

答案。

那从来都在他心里,只是未曾体现在剧本之中——不,只是时候未到。

路顷放下了手机,面对依旧惨白一片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忽然有了决断,他开始在文档里编辑起来。

密集不断的敲击声响起,像一曲战歌,也是一支挽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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