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墙惊魂

“是哪种面?拌面、汤面?加葱吗?要鸡蛋吗?”陈西又从冰箱翻出面条,翻了翻流理台最上一本的《最佳家常菜》。

万时被按回坐席,沉默着回忆片刻,伸手比出一个碗口大小:“这么大一碗,面条是圆的,有葱、红色和鸡蛋。”

陈西又:?

半晌,翻过一本《烟火众通勤必备菜谱》,刷刷找出一页,捧到万时前:“这种样子吗?”

万时盯印刷精良的菜谱内页彩图,犹豫着点头:“好像差不多?”

陈西又捧着脸叹气,而后笑:“师弟不妨说得再不确定些,好好考较一番我们的同门默契。”

简单确定过样式退回厨房琢磨。

因担忧万时一人坐在桌前孤独,也担心灶火惹到小咬,为青见碧斟下一杯酒将她留在桌上。

万时抬眼看一眼青见碧,又饮下一杯第一流的窖藏。

没什么剩饭意识的修士很快扫干净餐盘,望着窗外的星月下酒。

陈西又端出一碗面,收好空盘,惴惴地落座万时对面。

万时低头,有绿色、红色、鸡蛋,所以和记忆中已经很像了,毕竟是修炼之前的印象,只余过分模糊的残影。

抬头看向陈西又,她已经为自己倒好一杯酒,垂眸摆正餐桌旁的花,察觉到万时视线抬眼:“要说吉利话吗?”

万时放下酒杯,做出好整以暇的等待模样。

陈西又没办法地趴桌上,头枕在手背上挣扎:“真要呀,那愿万时师弟,‘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1]。”

万时挑起一筷面:“这祝词比我们年纪都大得多罢。”

陈西又挪着酒杯玩。

灵力解了半程酒,她复盘自己给师弟的这场谢礼,从约饭帮忙为饵引师弟出烟火众开始,到路边小孩摔了生日蛋糕她灵机一动为师弟庆生。

也还算完满,陈西又端起酒杯:“那愿师弟睡得好些,早日得偿所愿。”

虽然你的满腹心事好像仍不需帮忙。

*

大叔佳与文昴风尘仆仆返回弘毅区,大叔佳同陈西又分说本次援助:“白墙外出了意外,有人想借雾海偷渡。”

“雾海偷渡?”

“是吧,疯得厉害,要知道雾海葬了多少大能啊。”

“将人按在烟火众了?”

“不,”大叔佳摸一摸身上因后怕激出的凉,“按在白墙外了,那堕修被按住后死活要往外闯,没多久就全身溃烂,死了。”

“死了?”

“是,我们一行忧心是雾海雾气的影响,不敢久留,本想带他回去查过尸体,没成想他的尸体当着我们的面直接烂没了。”大叔佳完全习惯了烟火众堕修相干事件常有的诡谲术法,谈起时不见初来的躲闪。

“出白墙的修士有异常吗?”陈西又探向大叔佳的脉。

“没有,最奇怪的就是没有,只那个堕修出了事,且其后排查堕修身份,他不是借的壳,没过入烟火众的关口,好像真是从雾海外绕进烟火众的,喻义区修士已经联合几个临墙区域共同申请对白墙的全线监控了。”一口气好多话,大叔佳接过陈西又倒的果汁喝一口。

“雾海之外的路径?”

陈西又陷入沉思,雾海环绕整个方圆界,历年无论修士、另修人、走兽探入雾海,要么停留时间短走得近及时折返,要么至此命灯熄灭杳无踪迹,现下有堕修掌握了在雾海中久留的路径?

不,不定是堕修掌握了。

可能他是个例。

可他为什么要绕来烟火众?

“那堕修在烟火众逗留期间做了什么?”陈西又垂着眼思索,指尖轻点座椅扶手。

“说是上课呢,”文昴接上话,“一猛子扎进棚户区,混在一堆有了上顿找下顿的人里跟着饥一顿饱一顿,上最多只能听到一节的课。”

“上课?”猜测被推翻大半,陈西又懵然眨眼,“上的什么?”

“等等我传给你,”文昴操作终端发去文件,“我听万时说你们遇上只鬼灵去了你的堕修晦气印记?那只鬼灵还担保你能过问心清念阵?”

“是,我近日休息也好了许多,回宗后会申请入阵探探根底,”陈西又翻阅喻义区对堕修行踪的调查,抬眼,“碰上小孩讲史,遇上大人谈政,总之要自由平等?”

大叔佳轻轻戳一戳师姐坐下后未被裙摆遮拦的膝盖,血色经薄透白皙的细腻肌肤洇为淡粉,其上的皮肤纹路都透着诱人的润泽,没有搭腔。

文昴凝视陈西又。

陈西又抬眼,思考,恍然:“蒲晨虽性子顽劣,但没有恶意,且我在梦中有数。”

文昴叹口气,示意陈西又伸手。

陈西又悄悄平心静气使自己的脉象更康健些:“喻义区有探出失踪人口吗?”

“还在查,要出结果还得好等,师妹感兴趣?”

“不,我只是觉得,”陈·冤种·西又收回胳膊,直觉给出的预感不甚显著,对应陈西又来说有点家常便饭,陈西又慢声,“无论白墙处理结果如何,到时难以腾出人手总会向各区抽调修士。”

师姐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大叔佳与陈西又应调度来到白墙边,抬头仰望这堵横亘于雾海与烟火众间的高墙,听闻烟火众曾试图在上面种植作物,爬山虎也好、紫藤萝也罢,总好过这一堵苍白的高大围墙。

可惜什么种子都不在上面发芽。

雾海濡湿的白墙不适合任何绿意。

陈西又依照喻义区修士引导走向白墙下,大叔佳揉一揉眼睛,眼尾揉出殷红:“师姐,你有没有觉得,晃眼。”

陈西又闻言,将视线从墙脚出资者纪念石上挪开。

白墙所用砖块是修仙界昂贵的坚硬石料,在夏转秋的日头下格外惨白,但那惨白是犹如尸身的惨白,绝谈不上刺眼。

陈西又觉出不对,绕到师妹跟前,抬手固住大叔佳视线,踮脚按住师妹的头使之微微向下:“看着我。”

陈西又的手将将触及大叔佳颤动的眼睫,先有泪水抢先从师妹眼中落下。

大叔佳攥住陈西又胸前衣料,不受控地躬身,似有急剧的痛感煎熬她的身躯,她深呼吸、深呼吸。

而后身体在剧痛里痉挛着下跪。

皮下与血管里仿佛钻出锋利的尖刺,尖刺旋转着切割肢体,喉管气管声带俱在剧痛中跪伏,那是恨不能就此撕裂自己的剧痛。

大叔佳在脑中发出尖锐至极的惨嚎。

白墙距离威胁方圆界数百万物种的雾海太近,诡秘难以掌握的危险感使烟火众自发清空了周遭住民。

虽然仍是灵气绝地,起码在此处施术不必忧心后续报告。

使大叔佳昏迷显然并不对症。

探入大叔佳体内的灵力反馈来肌体在无源剧痛下的一切反应,抽搐的身体,痉挛僵硬的肌肉。

寻不到症结的痛感平空生就,全无根由。

陈西又匆忙叠加几项疗愈术法。

无一丝纾解。

陈西又抱起大叔佳,打算退回喻义区驻点,忽而停住脚步。

白墙之上扒着一列苍白的细长人脸,眼珠木木地转向源头,发觉这怪物自白墙外探入。

再一看,不是,不是人脸。

细看是类蛇藤蔓上斑驳的黑白花纹,藤蔓末尾是状若头颅的圆钝形状,它的身体遍是黑白花纹,也就遍是类人的脸,那藤自白墙外潜入,贴在高耸平直的墙面上。

不知何时潜入,不知看了她们多久。

陈西又从脖子上坠着的储物珠里摸出了留影珠,保持着与怪藤的“对视”反手在师妹身上布下防护符。

斑驳的花纹中现出挤挤挨挨的、细长的脸,颦着眉望向陈西又,随后眉心皱紧,张开嘴,是要落泪的嚎啕模样。

陈西又捏着乐剑的指尖冰凉。

如若一个譬如此类的怪物从天而降,你听见它、看见它、甚至闻到、听到它,灵觉却犹如死了一样告知你这是空气。

是要提剑而上还是扭头就跑。

感知不到半分灵力与活气,连有无实体都并不确定。

非人的声响萦在脑畔。

一条藤、两条藤、三条藤……细细密密的藤从白墙另一头蔓来。

换句话说,一张脸、两张脸、数万张瘦长苍白的脸在苍白的墙上长出,蠕动,注视着你哀哭。

“道友,可是有堕修闯入?!”其他方向的修士赶来,问话到一半扭曲为变调的惊声,“老祖啊,这是什么东西?!”

陈西又醒神,深吸一口气。

不是幻觉。

她回头望向这名炼气中期的修士:“劳道友看顾我师妹。”径直拔剑撞了上去。

“哎道友,”古兴安急得嗓子劈叉,“这怪物感知不到啊怎么打!”

陈西又已然蹬着墙窜上怪物近前。

念易居弟子咬咬牙,决定带着地上显然状态不妙的道友后撤,忽而浑身一震。

耳边怪物毫无美感的哀哭忽然变了调,或者——能听懂了。

哀婉的泣音湿哒哒,仿若一双双红粉堆里伸出的手,捧着对方的脸,捧着对方的眼睛,捧着对方的耳朵,捧着对方的唇舌。

哀哭的声音并不尖锐,反而悦耳婉转得酥软骨髓。

哭泣中湿润芬芳的唇瓣就挨着己身,吐息间是暧昧的委屈依恋,湿润饱满的美丽朱色一张一合,意识在其中饱胀,意识在其中消弭。

我……

我要……

我要干什么来着?

谁捧着我的脸哭泣?

声音动听。

谁捧着我的眼睛哭泣?

眼泪凉润。

谁捧着我的耳朵哭泣?

气息馥郁。

谁捧着我的唇舌哭泣?

近在咫尺。

谁……攥住了我的心脏?

乐剑徒劳地发出幻光,细长的藤身缠住女孩的身体,一匝环上一匝,绕满、收紧。

我……我记起来了。

我是要拭去她的泪水。

我为此而来。

清醒了,没完全清醒。

写到把脉的时候想到一个场景,弘毅区剑宗四同门互相搭脉,陈西又手腕上扒三只,配字是“死了没?堕邪了没?”

[1]: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沈复《浮生六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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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白墙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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