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散去朦胧,皎洁如纱的月光洒向紧闭的门窗,似是想窥探隐秘。
屋内一片漆黑,裴霁猛地睁开眼睛,侧头看向身旁熟睡的女人,双唇微肿,肩头猩红点点,呼吸绵长温润。
她睡得很沉。
裴霁侧过身体,盯着谢泠的脸,伸出手,停在她脸前半寸,就这么在虚空中一寸一寸描摹着她的脸。
这就是魔尊?
看起来也并不如传言中那般凶神恶煞。
裴昭只说让他来此地等候魔尊驾临,勾引魔尊辅佐修真界成事,却没说勾引之后有什么任务。
他丝毫不怀疑,这厮就是想借机让魔尊除掉自己,毕竟他杀不了他。
裴霁轻轻勾唇,大概裴昭也想不到,魔尊竟然没有杀了自己。
他收回手,看着手上的灵力缓缓流动,他手上缠着独属于她的灵纹,这是二人鱼水相融的印记,他将手钻回被子,勾着脑袋蹭了蹭她的肩膀,合上眼睛,缓缓睡去。
却没看到在他沉稳呼吸后,枕边人骤然睁开的双眼。
谢泠盯着天花板,脑子却无比清醒。
旧伤反噬没有如约而至,经脉钝痛被抚平,身侧的这家伙真有两把刷子。
可是为什么?
她侧过脸,盯着他。
裴霁说的不假,无情入道,灵力菁纯,人也青涩可口,功法更是精妙绝伦,她身上暴涨的魔气与灵气被重新维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这家伙简直就像是——
量身为她定做的炉鼎。
但这也太荒谬了。
她修行五百年,除了那些世家大族为修炼自小豢养的炉鼎,否则绝不可能有契合道如此程度的双修,不,应该说就是她单方面的获益。
谢泠蹙眉,盯着裴霁的脸越发出神。
月光东沉,隐匿了所有秘密。
次日,天光大作。
谢泠醒来时候,旁侧空空荡荡,毫无睡过人的痕迹。
她脑袋钝痛,眼睛酸涩肿胀,嗓子干哑缺水,轻轻一动,四肢像被碾压过般酸软,这是灵力淬体的感觉,她慢慢抬起自己的手臂,看到上面错落的指印红痕。
昨夜的疑惑再次浮上心头,谢泠还未理出一个清晰的思绪,门突然被推开。
吱呀——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谢泠抬头看去。
裴霁穿着一身青色的宗服,宽肩窄腰,衣襟系的极紧,就连脖子都用一个素白的角巾系着。
更勾人了。
这具身体衣服下腰臀起伏,薄肌恰到好处,喉结凸起,兴之所至时,眼尾发红如泣。
想让人撕碎。
“你……”裴霁被这露骨的眼神看得脸色发红,朝着谢泠看去,不经意看到她露出的白皙肩膀和上头淡青的指印。
他立刻垂头,耳尖通红,轻轻将手中端着的托盘放在桌子上,闷声道:“我准备了一些对身体有益的灵食,昨夜是我过分,”他声音越说越小,语速奇快道,“衣物床铺我都清洁过了,一遍术法,一遍水洗,你可安心。”
谢泠顺着敞开的门看到院子里迎风飘扬的衣服和床单。
黑白两色,泾渭分明。
她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看着他将手里的吃食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大能修者不需用饭,魔修亦如此。
但此刻谢泠觉得自己有点饿了。
秀色可餐的那种。
她翻身下床,勾起地上的白袍裹在身上,朝着桌子走去,“这里连个搓衣板都没有,你如何水洗?”
他脸色一红,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脑袋埋下来,盯着地面砖块,小声道:“用手。”
他说完,还欲盖弥彰地将自己的双手背在自己的身后。
谢泠没再问话,房间霎时安静下来。
裴霁心一慌,正欲抬头,突然,眼前出现一双赤白双足突兀地站在黑色的石砖上。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她身上的白色睡袍,是昨天他穿的那件。
殷红顺着他的脖子一直爬到脑门,裴霁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面皮绷紧,却故作镇定地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件保暖的法衣,兜头裹在谢泠的身上。
衣襟紧紧交叠,腰带跟包粽子似的裹了三层,直到垂下的丝绦都被他系在了谢泠的腰上,他才镇定地抬头,认真道:“谢姑娘还是穿厚一些,秋日凉,别冻着。”
谢泠:“……”
谢谢,食欲不振了。
“裴道友出自玄天宗,何必如此拘谨,我以为你会甩给我五百万灵石的封口费,让我立刻消失。”
谢泠松了松系得过于紧的腰带,整理好垂下的丝绦,顺势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面前的少年脸色一僵,却故作镇定,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放在谢泠的脚边,摇头认真道:“是我唐突了谢姑娘,谢姑娘替我解毒,我并非知恩不报之人,倒是谢姑娘……知晓我的身份?”
“自然,我是这屋子的主人,租房子之前,我总会了解租客。”谢泠坦然应答,又问道:“你也已知晓我的身份。”
裴霁点头:“昨夜你的灵纹留在了我身上,入镜城皆要录入修士灵纹,我托关系查探了一番。”
灵纹是修士灵力独特的印记,修士双修,灵力交融,他自然会拿到自己的灵纹,这次宗门大比又要求进入镜城的修士实名制登记灵纹,他能掌握自己的信息一点儿不奇怪。
但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她不是天生的魔族,百年前她也曾是修士,拥有自己的灵纹。
谢泠:“我的身份不值一提,不过是一介散修、。”
“能参加仙门大比的散修定然十分出色,谢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我已去信师尊,他定会同意我们的事。”
谢泠脚下踩着柔软的毛毛,单手支着脑袋:“什么事?”
“婚典。”裴霁放下手帕,攥住谢泠的手,眸子温润柔和,像是一汪深泉。
谢泠哂笑,她倒是挺好奇自己那个老朋友要是知道死对头啃了他家小嫩草是什么反应,但好奇归好奇,她还要在修真界行事,现在还不想面对裴昭,索性板着脸抽回自己的手,态度明了。
“你……不想负责?”裴霁脸色微僵。
谢泠微微歪头:“这句话怎么轮得到裴小公子说,你我云泥之别,我一介散修,不求裴公子负责,况且玄天宗也不会让他们剑尊之子随我漂泊在外吧。”
“玄天宗?我与玄天宗裴剑尊……并非你想的那样。”裴霁皱眉反驳,“我师从药王谷沈沧澜。”
“沈沧澜?你不是无情入道?”
裴霁摇头:“我曾师从裴剑尊门下,但转修医道之后便已被除名,现下早无师徒关系,其他更是无稽之谈。”
奇怪。
她昨日和裴霁亲密接触,探过他的经脉——
极品冰灵根,
和裴昭如出一辙,是修无情剑道的好苗子,学医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怎么就把他放给沈沧澜那个不靠谱的家伙了?
谢泠垂头沉思,还是说自己这个死对头有什么别的算计?难不成真用自己亲生儿子做诱饵钓她?
谢泠斜了裴霁一眼。
说起来,裴霁昨天的状态也不太对。
她昨日确认过,房间内阵法被破,而这家伙体内水灵充沛,她估摸着是破解阵法后,无意间吸收了凝水珠的灵力。
冰灵根亲水,倒是也正常。
不过这玩意儿不是合欢宗用来培养炉鼎的吗?居然会被被动吸收?再结合裴霁那无比契合的功法,谢泠只觉得清明的脑子又被糊成了一团。
得知她身负旧伤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裴昭这个罪魁祸首自然算一个,难道他真的牺牲自己的娃做炉鼎来接近她?
若真是如此,那她这个斗了多年的死敌可真的有点太恐怖了。
谢泠余光扫过裴霁,少年正认真给她盛汤,伸出的手腕纤细白皙,手指修长,指骨分明,指甲圆润……
要说这家伙是炉鼎倒也说得过去,但裴昭会为了接近自己博取信任就把孩子培养成炉鼎?可是以他俩的关系,她怎么也不可能信任这家伙吧。
关于二人关系的解释,谢泠是一个字也没信,毕竟就他二人这双相似的眼睛,谢泠就没办法相信两个人毫无瓜葛。
她思索得入神,面前突然一只手晃了晃,裴霁端来一碗汤,温声道:“先吃点东西吧。”他眼神扫过她脖颈上错落的星星点,“你若不愿与我结为道侣,我们可先定下同心契。”
谢泠推开他的手:“同心契?”
“嗯。”裴霁坦然点头。
生命共享,功法共享,灵力共享,立下契约,便是绑死一生,修真界早八百年就没人立这玩意儿了,这和结道侣有什么区别。
谢泠微愣,薄唇微启,像是语塞,眉头紧蹙,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后悔”。
她是存了点不正当心思,往日每次旧伤发作都疼痛不已,压制修为强行梳理体内的气息也会折损修为,而现在有一个几乎称得上量身定做的炉鼎摆在面前,任谁都会心动,是故她并未在纾解旧伤后离去,而是留到了第二日清晨。
但她只打算浅骗一下身子,无论是道侣还是契约,她一点都不想碰。
“很麻烦。”谢泠语气冷淡下来,“我是散修,和你这样有宗门传承的天之骄子不一样,我同你玩不起。”谢泠起身欲走,还未动作,便被裴霁轻轻抓住。
他扣着她的手,渐渐收紧,指节交错,十指交叉,眼睛认真又倔强,眸子里那股固执的疯劲儿和最后一次见裴昭时简直一模一样。
无端让她想到了二人那并不愉快的一战。
谢泠神色更冷,她上前半步,将他抵在桌子前,抬头看这个高挑的少年,“我自由散漫惯了,不喜拘束,最讨厌别人缠着我。”
裴霁脸色刷地一白,眸子里说不出是生气还是羞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谢泠,看的她活像是劈成蜈蚣腿的负心渣男,继而委委屈屈道:“没关系,我愿意等,等你接受我。”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我知晓你体内有旧伤,我的功法与你契合,若是你需要,可随时找我。”
裴霁盯着谢泠,像只被遗弃在路边淋雨的可怜小狗:“别去找其他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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