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夤夜哪里去?”
沈黯顿住脚步,身后假山边踱步出一位在这样深冬时节依然形容轻松的人。
谢寒澈扬起一抹笑,尽管在昏暗的夜色中只能看清那双透亮的眼。
“公子放心,我没有要搅扰你的意思,只是遇见了来提醒一声,不论公子去哪都好,就是去不得后院。”谢寒澈慢慢靠近,身上的筋肉尽数鼓起,犹似一头正在窥伺猎物的豹子,只他面上依旧一团和气,“世子妃劳累多日得好好休息才是,你说呢?”
沈黯不语。
谢寒澈顺着他走的道路看了一眼,似乎才看清楚他往哪里去,“瞧我关心则乱,这条路通大门,与后院倒是南辕北辙了。”
沈黯突然笑了一声,笑意落下,倒是面前的谢寒澈依旧表情不变,。
“谢世子不必庸人自扰。”沈黯自从踏入别苑以来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神泛上戏谑,“戚寻与我是何关系,与世子无关。”
“无关?”谢寒澈朗声笑,走了两步双手一抬,“我和她得圣上下旨,择日完婚,你想介入,是嫌九族的脑袋待在头上太轻了吗?”
“谢寒澈,”沈黯点头,“很好的名字。”
谢寒澈扯了一下嘴角,带着笑意,“我字春近,皇上赐下的字。”
冬去春来,好事将近。
“谢世子的未婚妻姓戚名引知,小名霖儿。”沈黯从容不迫,“我想戚寻应当已经与公子说清她叫什么名字了?”
“世子寻妻之心昭昭,但还是擦亮眼睛认准人为好。”沈黯转身,身上的伤还未好,衣袍在深夜犹显单薄,“以免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他形容淡薄离去,即使现在身处谢寒澈的地界依旧从容不迫。
......
“沈公子要走,看来是我们招待的不够周到。”谢寒澈抢了花匠的工作,水壶在他手中显得格外较小,面前不论是什么花全部一视同仁。
孟尧这样一个不懂花木的人看了暗暗咬牙,希望花匠待会回来看见这幅场面不要吐血才好。
谢寒澈兴致未消,水壶水没了又提着空桶去了小湖边。
孟尧跟在身后,“是否要告知世子妃?”
“既然是她的朋友自然要告知,”谢寒澈往里灌水,游进来一条好奇的小鱼,于是这桶水又被倒掉,“否则她怪罪我可怎么办。”
“世子妃今日还没回来吗?”谢寒澈装了第二次,依旧有小鱼游进来,他将木桶交给孟尧,接过帕子擦了擦手。
孟尧看了眼时间,“是的。”
“外面的生活总是让人乐不思蜀,既然如此,我们出去接她回来吧,也该让她与好友好好道别才是。”谢寒澈说。
孟尧颔首,下去准备套马车。
戚霜沂来到了柳家设置的场地,大门外开,所有感兴趣的人都可以走到外场查看。
丹符器,阵剑体,在比武场上不论用什么都可以。
按理说世家大族所有弟子都是从小培养,但不乏需要新鲜血液,所有二十五岁以下不论男女都可参与比试,得到自己想要的入场券,尽管无法进去内宗成为关门弟子,但在世家门派的外宗也能给予自身相当多的支持。
不过虽说几种能力随便使用,可每个门派喜好都有所不同,例如昭行山以剑术闻名,自然更加看重以剑取胜的与会者。
缥缈宗则是符箓和阵法两项。
另外几家也有各自的喜好所长,大家各选其长进行比试,决出胜者进入十日后的终选。
只要能够挑战门派派出的内宗弟子,打胜为优,打平为入选门槛,失败则不必说了。
戚霜沂原本只打算来虚城找到山内弟子告知实情,再让他们带她上山,所以格外关注昭行山会来参加的大会。
可听闻昭行山内掌权人的风言风语竟然传的这样离谱。
她不相信昭行山师弟师妹们会像传言那般争权夺利,更不相信他们话里说的,同门师兄弟对失踪的大师姐毫无师门情意。
传言甚嚣尘上,她暂且按耐住待他们到来就去找人的念头,想要找出来流言的尽头,用一个陌生的身份来仔细看看昭行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场地勘探完毕,明日比赛就会正式开始,戚霜沂和隐临都要准备,隐临匕首比试难以出彩,她还要回去教他一套剑法。
她从未收徒,除了教习师妹师弟还从没有教导过他人。
门口忽然慌慌张张跑进门丁,左右看了好一会终于抓住侍者问:“门口有位谢公子来接他未婚妻,快找找戚小姐在哪里。”
侍者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一挥手甩落他抓着的手,“哪位谢公子,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马车上的帐子流苏缀玉,上书一个乌字,奴仆开口称我家谢公子。”门丁急的嘴巴冒火,“这还不令人上心?”
侍者面色终于变了,面色沉重,“我知道了,我立马找人去寻。”
戚霜沂正往门口走,身后突然跟上几位笑的讨好的侍者,先前来时所有人只略微垂眸施礼,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却不曾想现在人要走了倒来讨好,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事?”她停住脚步。
身后跟上的侍者为她呈上一道托盘,“夫人光临未曾远迎,失礼失礼,这是云雾房,还望夫人明日能来观礼。”
虚城选拔柳家承办,分了上下两层观赛房,上书云雾别名黄金,自是要黄金百两才可入围观赛,下房名绿水,又叫白银,需呈白银百两方可入内。
除此之外就是结界外平底空地,能站下百余人。
这自然是承接方能够赚取的优惠,否则何以每次都有人趋之若鹜。
戚霜沂本没有要添置位置的打算,打完两场就走。
现在人送上来了她尚未摸透他有何用意,但怕前怕后不是她个性,故而也不推辞,隐临在一旁收下,她只带着对“夫人”一词的疑问离开。
身后小侍童不解,“修仙者为何要对官府毕恭毕敬?”
虚城一把手姓乌,如今朝堂上端坐右位丞相的也姓乌。
一个乌字不说在虚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且说要横着走也没人不长眼要来拦路。
“你懂什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靠着人吃饭不得供好他们?”侍者轻拍他的脑袋,“修道修仙又如何,于我们可没什么关系,干好自己分内事罢了。”他眼瞧着一主一仆离开,悠悠道,“让场子里所有人眼睛放亮一点,乌家人从来不管大会事,如今这样招摇不知会有何事,等之后再看见这位谢夫人,大家都恭敬些。”
小侍童解了惑,心头泛上肃穆,“是。”
戚霜沂的疑也在门口看见站在马车边的孟尧解了,对方目光自她出门就停在她身上,走哪跟哪,显然是在等她。
方才侍者说的夫人也有了答案,高调出门的谢世子应当就坐在马车内,戚霜沂面对他实在无力,却又不好直接无视他。
“你们来这做什么?”
“接小姐回家。”
戚霜沂不知他们马车挂字有何区别,只觉周身探视的目光陡然间多了许多,她不想停在此地任人观赏,抿唇一言不发上了车。
果不其然,那位引起此处驻足之人增多的世子没有半点自觉,放下手中拿着的书笑道,“戚寻不要生我气,你的朋友想要辞行我才着急出来告诉你。”
“沈黯他要走?”
谢寒澈眼眸光晕闪烁,“是。”
这倒是怪了,他要跟着来之前可是说了要见到缥缈宗的少宗主伙或是昭行山的人,还要她引荐。
怎么现在这高门大派都还没有来他就要走?
戚霜沂狐疑神色太明显,谢寒澈哭笑不得,一摊手,“与我无干。”
“我知道。”戚霜沂不觉得第一次见面的谢寒澈有这样本领,一晚上就让沈黯改变目的。
“那尽快回去吧。”
“等等,既然好容易出来一趟,路过成衣店去添置几身衣服吧?”
戚霜沂低头看了两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现在这几身挺好的。”
“明日晚间乌城守要与你我二人见面,世子妃还是穿的更符合身份为好。”谢寒澈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戚霜沂又想旧事重谈我不是你未婚妻,单对方似乎察觉到她要开口说的话。
他不紧不慢道:“若戚寻不想与我一同去,现在请把真的戚小姐交还给我。”
戚霜沂先是一喜,以为谢寒澈开了窍,但见他表情又不像这回事,皱眉叩问,“你既不相信我说的话又打趣些什么。”
谢寒澈似没听出她的恼意,往马车后的靠枕一靠,说起来他的马车与一般坐倚的不同,马车内不设高椅,一片平坦,与先前她为了日夜赶车而改装了的马车内壁有些相似。
他往后一靠,斜倚着靠背一派怡然自得,车内只他们二人,空间也足够大。
一路再也无话,戚霜沂闭目修习剑法,直到谢家别苑,孟尧在车外回报说到了。
闭目阖眼像是睡了一路的人才终于睁开眼睛,先她一步下车,又为身后的她伸出胳膊要扶。
她将面前递过来的手一把拍开,下车就要寻沈黯来说话,看了一眼隐临,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让她忍不住皱眉。
还没细问,谢寒澈跟上来道:“孟尧,去请沈公子到花厅。”
戚霜沂给了眼神让隐临待会再说,几人一道去了花厅。
“霖儿今日在外面玩的还开心?”
戚霜沂看他一眼。
谢寒澈从善如流,“这里没有外人,若是你想要听戚寻自然也可。”
她喝了口茶,对此不作回应,她看不透这人想做什么,若是说想要带未婚妻回去成婚,可他从未开口催过她一句要她回去。对她的剖白也视如儿戏,这人城府颇深,是她过往最不爱打交道的人,思及此她本能为戚引知担心起来。
未婚夫是这样一个深不可测捉摸不透的人,将来成婚可是一道难题。
茶水续了半盏,眼瞧着谢寒澈没有要走的意思,戚霜沂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说话,刚刚领命下去带人的孟尧独自一人来回话,对着戚霜沂颔首行礼,“世子,小姐,沈公子已经走了,”边说边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放在戚霜沂手边桌面上,“只留下书信一封。”
戚霜沂拿起信封,上头油蜡未封,封口大开。
她也不避讳人,径自拆开来看,只有短短一句话句话。
“有事生变先行一步,不日再见。”
再见?
还能有再见的时候?
目光一直停在她脸上的谢寒澈见她挑眉,也不好奇信中写了什么,“看来沈公子是不满意我的招待了。”
既然这人连封口都不封,戚霜沂将信封直接放在桌面上,拢好衣服往后院自己房间走,“我饿了,让人上菜吧。”
谢寒澈目送她离去,接收到孟尧问询的视线反问:“世子妃要吃饭还得跟我汇报?”
孟尧颔首告罪,招手遣人下去安排饭食。
谢寒澈喝尽了杯中茶,同样起身,“走,去找世子妃一同用膳。”
孟尧心领神会在他身后汇报,“自己独自走的,什么也没带,但是我们的人跟到一半,把人跟丢了。”
谢寒澈脚步不顿,意味不明笑了一声,“不怪你们。”
“传信回去,我要这位沈公子的全部消息,从出生到现在,全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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