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花戳清涟。
席台上的粉荷摇摇欲坠,最后在无数男人的激情中,断了一瓣,落在清水里,随波逐流,又将将撞上了那片木碟。
曲水流觞中,一轮、两轮......夏时隐瞧着众人说笑,见席位换了几回,大概也能看出其中较乖顺真心的几人,是何心意了。
“我干了!”秦桑的喜悦高嚎打断了夏时隐的观察。
夏时隐一抬眼,便见秦桑正豪饮而尽,他笑声如雷,哈哈将酒杯高举着倒置,露出干净的杯底,滴不下一滴酒。
“秦桑你小子倒是热情主动!”张力兴奋直起身,刚要起哄发难,不料竟被一道娇声打断。
是顾念周晴朗问道:“秦指挥,要不要换到我身旁坐?”
适才顾念周被选中时,喝了酒却没换位置。夏时隐还琢磨不清她的心意呢,如今这么一招,她才明白顾念周的作风。
既主动,也不主动,更重在于养性耐心,岿然蛰伏,进退得宜。
夏时隐欣赏地看了顾念周一眼,留在桌下的手也向她侧了侧,不吝啬地悄声给她鼓了鼓掌。
倒把顾念周看的脸红。不似是羞的,更像是骄傲兴奋。
“喔——秦桑!秦桑!秦桑!”一众忍不住起哄打趣,“你换不换位?”
秦桑是个耳朵软的,当下便闹了个大红脸,扭着脑袋麻利起身道:“我换,我听你的!”
也是当众回应了顾念周。没羞没臊的,倒显得格外纯真。
看的张力恶心不已,拦路举拳,狠狠锤了秦桑两下,追着他的屁股呲他日后定是个惧内的主!
一时间水深火热,倒把顾念周也给闹地羞涩,可即便如此,顾念周还是高高仰着脸,很是勇敢。
席间暖昧丛生,在顾念周三番两次的引领下,懂事的小女娘们已经不闹了。
另一些看似颇有性格的,仍是频频怯看周倩倩脸色,夏时隐追溯适才情形,渐渐也察觉出了内情。
见宋知也在一旁木头般闷了半宿,夏时隐拿胳膊肘撞了撞他,低声道:“你别生闷气了,我不是都给你摆平了?我问你,那几家姑娘......”
夏时隐话还没问完,又被一声高呵给打断了。
“到我了!”声音依然刺耳如呛。
夏时隐抬眸,便见周倩倩已举起杯一口闷下,目光半寸不错地起身,她大步如奔,势如山匪抢妻,风驰走向宋知也,边厉声道:“我要换位!”
原坐在周倩倩身旁的张力心头一跳,见拔腿已追不上周倩倩了,又赶回身,仓皇换上新酒,匆匆将木碟推了出去,朝着四下暗示着喊道:“快快快快!我就不信今天轮不到宋公子!”
秦桑见周倩倩气势汹汹,他知道宋知也的脾气,怕两人今日又闹起来,忙跟着催道:“对对对,兄弟们!兄弟们!看看木碟,过来没!”
过没过来,周倩倩都已提走宋知也身边的女子,大喇喇坐下了,将半边身子侵占到宋知也身边,周倩倩迫问道:“宋知也,我有什么不好?”
宋知也只觉得简直如被蛰了一下,身子不自主地往夏时隐身旁近了近,他沉着目光,看了一眼周倩倩落在自己咫尺间的腿。
宋知也心里烦躁,都说响鼓不用重锤,可他都已或轻或重地拒绝过周倩倩这么多回了,这姑娘怎么就这么锲而不舍呢?
没完没了了?才被压下去的火又一次窜了起来,夏时隐冷眸,见木碟流速转了过来,因太快反而没有停势,她起身落手,将木碟劫了起来。
端起酒杯干脆喝完,夏时隐顺势拽起宋知也,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
周倩倩反应晚了片刻,虽伸了手,却没抓住宋知也的衣袖,见夏时隐将宋知也紧紧护在身后,她气愤站起来,质问夏时隐:“你什么意思!”
“嘭咚——”夏时隐将手里的酒杯重重朝着周倩倩身后砸去,吓了周倩倩与后头几人一跳。
夏时隐面如寒霜,声音冰冷道:“周小姐,我容你,不代表我怕你,我的人,更轮不到你来欺负!”
“你......”
“这已经是你今日第三次驳我脸面了,”夏时隐打断周倩倩,漠然冷讥道:“你诚心要拆我的台呀?谁借你的胆子?”
一想到这席上还有不少小姐在看周倩倩的脸色,夏时隐干脆寸步不让地往周倩倩跟前贴了两步,简直比周倩倩更盛气凌人。
“你也别装糊涂,我今日来的早,在庭中看了好一会儿,关于你是怎么仗着自己的权势,哄逼一些小女娘们配合你给武将们冷脸,我看的一清二楚,周倩倩,呆不住,学不会乖,就趁早给我滚!”
这番不客气的驳斥不仅是为了挫杀周倩倩的气焰,更是为了杀鸡儆猴,让在座其他的小姐们清醒些。
夏时隐不在乎当面锣对面鼓地斗,她毫不留情地警告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从今往后,在我面前你最好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更不要再有任何小动作,否则的话,我会让你的整个家族不得光明!”
夏时隐不怒自威的气场压下来,周倩倩根本无力招架。
懵懂听见一声嗤笑声,周倩倩呆呆看过去,便见顾念周正在笑,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嘲笑她的哗众取宠。
周倩倩何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过这样的屈辱?反正已经得罪了,周倩倩再顾不上害怕,她气的双肩发抖,双眼如淬了火般。“你算什么东西!”
一不做二不休,周倩倩一声尖呵,抬手狠狠将夏时隐推了下去。“还真当我是任人欺负的阿猫阿狗不成?”
夏时隐只觉得胸前被人窝了两拳,她眼前一花,跟着倒了下去,见周倩倩竟抡起拳准备骑着她打,夏时隐心头一跳,吓得偏了偏头。
却被一双胳膊给紧紧抱住,搂着她退了好几步,夏时隐一抬头,便见身后的宋知也眉头紧拧,脸色阴沉。
下一刻,宋知也高抬起腿,竟是直接将追过来的周倩倩踹飞了出去。
“啊——”周倩倩尖叫呼痛,没人接着她,她这一跤摔的真真结实。
“这......这.......”
“啊——打人啦!”席间女子吓地不轻。
就连秦桑也被唬住了,将顾念周护在身后,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望着宋知也呐呐道:“宋公子,你都忍她这么多年了,怎么今天......再怎么说你也不该动手啊!”
新月后知后觉跳上前,张开手将夏宋二人护在身后,边朝外面高声道:“郎中!速寻郎中前来!公子受伤了!”
宋知也呼吸重重,似也是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手也是抖得,他低下头去打量夏时隐,紧张道:“你没事吧?你有没有事?”
夏时隐撑着宋知也站起来,她看了一眼周倩倩,又见宋知也有些受惊似的,她只能抬手拍了拍他,也安抚地拍拍自己。“没事,没事。”
“好。你没事就好。”宋知也几番吞咽,这才松开夏时隐。
“宋知也......”周倩倩狼狈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心窝泣狠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难道我真的有这么罪无可恕吗?”
“还陌上君子呢。怎么连女人也打?这一脚好狠,真吓到我了!”
“这下算是与周家结仇了吧?你说来年殿试,周家族人会不会拿这事当场说项发难?”
......
一石激起千层浪,四下议论纷纷,一个君子的名声与前程也彻底被那一脚给彻底弄脏了。
所有的无辜原由都被埋在了这个错误的冲动里,越描越黑。
周倩倩摇摇头无解道:“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对你明明都很好的,你为什么就是......”
夏时隐再听不下去,只怕耽误宋知也,她高声打断道:“不需要懂,接受就行,接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与你好不好无关,接受你欺负人,我们回击反抗,与你是男是女无关。”
势要将所有责任揽下来,更不愿意宋知也四面树敌,夏时隐望向四下,目光警告。
她的声音淡淡,却异样坚决,“宋公子真心护我,怎么可能是错呢。新月,周小姐这样不懂事,是该送回去让家里人好生教一教了。”
去周家,该说什么、要说什么,新月心里一凛,立刻明白过来,她上前行礼,再看向周倩倩的目光也跟着冷了下,带着几分森然。
“来人!”新月一声高呵,“行绑!”
“是!”侯在帘外的侍卫听到指令,这才拿着麻绳蜂涌而上。
形势瞬息变化,顿时悲情不在,倒多了几分肃杀之劲。
“你们要干嘛?你们要干嘛?”周倩倩终于开始害怕,她试图躲闪挣扎,才扭身跑了两步,便被高大的侍卫们围了起来。
周倩倩低下身试图钻过去,为首的侍卫行动敏捷,擒住周倩倩的脖子往下一按,便将人砸在了地上,半句不多说,下手粗暴冷漠,三下五除二便将人捆了。
周倩倩又惊又怕,早已泪流满面,见自己被轻松提了起来,她不安地哭喊道:“我是我们周家最受宠的......”
话还没说完,新月三两步走上前给了周倩倩两巴掌,“啪——啪——”
周倩倩被打懵了,两边脸瞬间红肿起来,她顶着两泡泪无助地看向四下,可已无人敢应。“帮帮我,你们帮帮我......”
张力与周家有几分交情,他望着周倩倩,心有不忍,捏了捏拳还是冒险开口道:“上官,其实您与周小姐无仇无恨,大可不必闹成这样,都说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就高抬贵手放了她吧,您放心......”
“秦桑,这已经是你兄弟第二次胳膊肘往外拐了。”夏时隐打断张力,望向秦桑与顾念周,愣愣笑道:“我怎么觉得我的胳膊就这么沉呢?”
秦桑还没反应过来,他张了张嘴,却被顾念周硬生生扯住了。
顾念周冷声道:“上官不惜为我们开罪四方,哪有我们在这儿充善良乱开恩的?再说了,今日闹的这样不可开交,若是抬手了,那来日再有人效仿,不抬手倒成了罪过,这样下去岂不是无规矩,错方圆?更别提要您受多大的委屈。”
顾念周一番道理,将席上的男男女女都堵地沉默。
好些小姐这才惊醒过来,明白了夏时隐的先礼后兵。——别看夏时隐如今对她们颇多照顾,可若她们敢恃宠而骄,仗弱欺负武官们,只怕下一个没得好过的就是她们!
“是呀。”夏时隐看向错落在席间的几个娇娇女,她缓缓坐回去,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沫子,慢悠悠道:“去吧,新月。”
“是!”新月领旨利落将人带出去。
张力顺势跟着单膝跪下,抱拳领罪道:“下官冒犯,自领二十杖刑。”
夏时隐至若未闻,静静喝了口茶,见众人还站着,她抬手压了压,笑吟吟道:“大家坐呀,继续相看,我还等着下月初五给大家证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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