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原来是楚明霁

故人心上过。

渐渐沉静的屋里,女子隐忍的抽噎声被掖进阴暗潮湿的角落,那些未曾经历的真相如墙沿上年久失修的漆,一片片脱落。

风吹一吹,泪洗一洗,终于拼出了原来的模样。

如今得偿所愿,夏时隐终于知道了周楼为什么要背弃夏国。她想了那么久,觉得事事都想不通,件件都不可思议。

可直到如今,她坐在屋里,隔着帘子与屏风,听到周楼如此冷静而理智地将他的决定与原因说出来,她才发现,原来一切都那么地顺其自然。

而她迟迟想不通的,全是她自作多情了。

夏时隐连连冷笑,泪水擦了又流,流了再擦,她的痛苦不受她的控制,将她折磨的很是狼狈,她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想要找件事做做。

她也不知道楚明霁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又是怎么走进来的,她看到自己眼前多了一瓶金疮药,与一只满是碎瓷片的大手。

她顺着那只手看上去,看到了目光充满宠溺与怜惜的楚明霁。

“公主,你会处理伤口吗?”楚明霁的声音依然温柔,仿佛从未与她争吵过似的,平静温和,洗净盘在人心间的情绪。

夏时隐捧过楚明霁受伤的手,她从未伺候过人,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愣了半响才呆呆掐出一片。

又想起两人昨夜才刚刚闹过极大的别扭,她看向他,神情古怪防备,语气泛酸地问:“你为什么不生我气了?你看完了我的笑话心里解气了?”

夏时隐的眼角与鼻头早已哭红,她湿着一双眼,似巨难下奄奄一息的牡丹,拼命不肯倒下,不肯示弱,叶子却已一片片凄美地掉进水塘里。

楚明霁轻轻摸了摸夏时隐的头发,又将自己的身体递过去,试图给她靠一下,夏时隐倔犟不肯,挣扎又挣扎,直到被楚明霁强制依靠。

“我有什么资格笑你?明明都是你笑我、你不要我的份儿。”楚明霁似叹非叹,搂着夏时隐的肩膀认真道:“至于周楼的抱怨——只是在证明他的无能罢了!你全不用放在心里!”

在今日的对招里,面对体贴主动为自己筹谋一切的周楼,楚明霁终于理解了夏时隐对爱的犹疑。可知道后才发现不如糊涂些,这代价太残忍。

诚然,周楼说的也对,最真实的公主的确不如她带着面具逢场作戏时那么讨人喜欢,可......若不是出于信任,她根本不会去伪。

楚明霁不想夏时隐陷入被否认的低潮里,便支持她鼓励她,积极地哄道:“像我就不需要我爱的人在面对我的时候依然需要紧绷着讨好。我的不离不弃,也绝不是建立在逼迫对方牺牲自我的真实与人格上。”

夏时隐眼眶一热,再忍不住痛苦,抱着楚明霁哭了起来。那颗取下的瓷片被她紧紧握在了手心,说疼没有她心里疼,说不疼又刺进了她掌心。

楚明霁听的舍不得,他耐心地轻拍着夏时隐的背,细语柔声道:“时隐,周楼这人根本不值得你伤心,你若是因为我而哭......昨夜是我做错了。往后你都可以大胆地推开我,我会立刻走回来的。”

夏时隐哭的一塌糊涂,她感觉到楚明霁将她像孩子一样地哄,他无声无息地爱与付出让她觉得像回到了小时候,窝在摇篮里时,一荡一荡地看到天空。

那是种近乎宁静的纯粹的美,让她从怀疑与伤心中真正解脱出来。

再想到周楼所评价她的“公主脾气,做作反复,也烦人的很”,她不禁为自己的频频失态而脸红,哭完就有些后悔,对自己的脆弱简直怒其不争。

又横着脾气,抬头瞪了楚明霁一眼,蛮不讲理道:“我可都记着呢!什么叫‘受不了再与你单独呆着’,这句话、这笔债我要与你算一辈子!”

楚明霁笑意欣然,他抬起手背,用干净的衣袖擦了擦夏时隐哭花的脸颊,格外好脾气道:“真是对不起,公主,你罚我吧。”

夏时隐见楚明霁这样温顺,一时也不想再折腾了,她嘟囔着嘴,顶着绯红一片的脸颊,局促地扯着楚明霁的衣角,让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

两人膝盖挨着膝盖,夏时隐贴着他,倒觉得心里充实起来,任风浪如何折腾也吹不散。

周楼的每一句话都还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她想到了楚明霁的经历,也忍不住好奇紧张起来,字斟句酌地问:“你......你......你也是在极其恶劣的环境里长大的吧?你会厌烦这样的我吗?”

楚明霁静静望着两人贴在一块儿的膝盖,他嘴角的笑意极淡,又独有韵味,他对自己的过去并没有要刻意隐藏的心思,便坦白道:“我从小到大好像就没有被认可过,永远都是无尽的侮辱,打骂。”

“可是,我没想过报仇,也没仔细规划过要怎样杀掉那些折磨我、囚禁我、虐待我的人。”楚明霁的目光渐渐飘远,他近乎无痛无觉地陈述道:“极累狠了,我也只想过去死。”

想到周楼近乎扭曲的自卑心理,竟然已经看不见他人对他的容让与爱惜,自卑到没法接受一份爱。楚明霁也心生奇异,忍不住感慨:“我和周楼不太一样,周楼将自己的境遇困难都归结给了别人,我理解,毕竟如果没有人可以恨的话,那就只能恨自己了。”

夏时隐黑溜溜的眼睛左右懵懵懂懂地转悠,想到楚明霁似乎的确从未提过复仇,她忍不住问:“那你不恨别人?你恨自己吗?”

楚明霁见夏时隐如今已转移了注意力,他松了口气,便在桌下顺带着悄悄地剔除掌心的瓷渣,被夏时隐临时发问,也只是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我将所有恨人的时间,都用来成为更强大的自己了。而当我成为雄狮之时,也就更不在意一只跳蚤能蹦的有多高了。”

夏时隐的心里狠狠一撼,她没想到楚明霁竟有这样坚定而强大的内心,不为外人影响,不受世事侵扰。

他平静宁和的内心几乎是天赐的恩惠,让他可以脱俗地、超越无尽的内耗之外,欣欣向荣地活着。他比周楼幸运。

夏时隐既羡慕又钦佩,她望着他喃喃道:“幸好。幸好。楚明霁,你能活着真好。”

楚明霁又偷偷拎起茶壶,在桌底下冲洗手心的渣,怕被夏时隐发现,他继续附和道:“喝到清甜的露水时,我便想着再活一天吧,尝到温热的米饭,我又想着再活一天吧,可能是坏日子过的太多了,有一点点好的甜头,便能继续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过着过着,就长大了。”

冬日的冷饭又硬又生,他不喜欢吃。

夏日的馊饭又臭又糊,他不喜欢吃。

送的水有浓重的异味,他不喜欢喝。

可是茫茫一片黑暗里长大,又有什么好挑的呢?他总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大概还是舍不得死。

一日日地活下去,他也知道自己在长大,他感受着自己越渐强大的力量,突然很想试试能不能闯出去。死在外面也好,至少能看看天是什么样子,花是什么颜色。

“公主,一切都过去了。”明明是极心酸的往事,可如今再说起来,楚明霁的语气已格外平淡,他甚至对夏时隐浅浅笑了笑,眉眼很是轻松。

不想夏时隐沉浸在自己乌烟瘴气的童年里,他将自己洗好的伤口露出来,请求道:“公主,还没包扎完呢。”

见血水下的伤口割痕严重,夏时隐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混乱中的动作便显得格外浮夸,她咋咋呼呼拿起一旁的手帕给楚明霁吸净污血,又乖巧地赔罪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夏时隐不好意思地偷偷看了楚明霁一眼,被他用目光逮着,她便朝他眨了眨眼睛,露出副淘气无辜的傻气样。

楚明霁只觉得夏时隐此刻的样子,像极了惹祸后不停摇尾巴的小狗,他的心里软成一团,又将掌心往她眼前放了些。

“没关系。”楚明霁宽仁地笑了笑,见夏时隐擦净伤口后,左顾右望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他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极耐心地提醒:“撒点儿药就好了。”

“哎哟!”夏时隐懊恼地哀嚎了一声,惭愧地低下脑袋,她将药瓶打开,轻手轻脚地撒了起来。

白色的药粉如盐如雪,抚在横七竖八的伤口上,夏时隐见药末淡淡融进去,突然对未来有了新的信心。

大概这天下的伤口都会在治疗中痊愈,只要用心对待,没有好不了的伤吧。夏时隐的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她从怀里掏出手帕,最后将这道伤口扎好。

“你手心脏了。”楚明霁看她手里的血迹,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血沾上去的,便掏出手帕轻轻给夏时隐擦拭,直到看清夏时隐的掌心也扎了一块小小的瓷片,他才有些急了。“怎么伤着了?”

“哎哟我忘记了。”夏时隐忽觉得手心疼了起来,她报复性地锤了楚明霁两拳,龇牙咧嘴地嚷嚷道:“快快,给我处理一下!好痛。”

楚明霁浓墨一样的眸子定定地凝着夏时隐,被她胡乱锤了好几圈,他才破壳般,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就像这颗混进夏时隐掌心的瓷片,她总以为他什么也不是,便时不时肆无忌惮地蹂躏他,可在她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有许多次,她也在被他的棱角伤害。

只是那时候,他看不懂她受伤的反应,她也不曾以为自己是在难过罢了。

“夏时隐,”楚明霁以近乎要将夏时隐镶进身体里的力量,将她紧紧抱住了,任她怎么挣脱,他也不曾松开一点。“其实周楼一直都在骗我。只是......我舍不得识破。”

又劫后余生地喘了口气,楚明霁紧紧闭住眼,后怕地承认道:“说什么要将你让给我,周楼那样了解你,又知道我对你过于上心,他大概是不会放心将你交给我。他会......幸好我们早已遇见。公主,我真的差一点儿就害死你了。我......我......”

“公主,你不要喜欢周楼了。我会陪着你好好过下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你不要怕,记住,就算一时输了,就算中了周楼的算计,也不要轻易放弃,你还有我,耐心等着我,不会很久的,我会去救你。”

楚明霁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他嘴里的每一句“好险”,正是上一世阴差阳错的他们。

也是这一刻,夏时隐突然知道了,前世临死前要救她的,劝她“莫弃,等”的人,原来是楚明霁。

剧情有bug的话,姐妹们可以提出来,因为这本书是1月就开始写了,时间跨度太大,有点记不全写了啥细节,等全文更完,应该会统一全篇检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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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原来是楚明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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