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就是喜欢你。
季楚燃刚才的话仿佛被某个收音机收录了，一遍一遍地在耳朵旁边循环播放着。就像那句“我喜欢你涂的那种红色”那样，可能不过都是一个好演员的临场发挥罢了。
但与京的脸仍然不受控制地发烫起来，再从后台走出去的时候脑袋里嗡嗡响，心脏跳得快不妨碍她思考下一步的落点。季楚燃……怎么会喜欢我呢？真心还是假意，程序的设定还是意外？会不会像楚门的世界一样有人在暗处悄悄观察着她呢？
也许她是被选中的真人秀的拍摄对象，铺天盖地的摄像机在等待她露出弱点，然后潮水般的议论像狮子一样扑上来咬断她的喉管。可即使这样，心动也并不荒谬可笑。
就这样听着主持人宣布成绩，导师们认真点评，她点头感谢鞠躬，只有大比分的落败稍稍让她回神，贴合着人设表现出伤心的表情持续到走人。
这样的举动当然让人理解为伤心得到了失魂落魄的地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因为下一步的计划失神了。即使到今日，人类也一边探究着AI的可行性一边担忧它们是否会产生自主意识，又想要会咬人的狗，又怕它太有威力。那么她在微博上浏览的所说无法攻略的季楚燃在她面前几乎变成了白给对象，是不是刻意的阴谋呢？
经纪人叶姐对她能够苟两期的行为表示了赞赏，并且有几个饮料厂商开始和公司接触，希望她能够代言自家产品。这不一定是看中她的潜力，看中的是她面前和季楚燃捆绑的热度，以及后续能否真正吸粉出圈的潜力。
或许，现在捆绑获得的热度已经很可观了。
对于这种并不是依靠自己能力获得的青睐，与京感觉很微妙，一方面她是希望获得这些的，另一方面，她希望能够依靠自己获得这些东西。
与京正要坐上公司安排的保姆车，后面就听见有人叫她，转过头，是居然是季楚燃身边的某个助理。
对方笑得很和善，一点也没为看不起与京的意思，既热络又不显得过分殷勤：“路老师急着走吗？我们季姐说让她过去坐一会。”
听到是季楚燃的邀请，原本面露难色的经纪人瞬间乐开花：“啊，是季前辈啊，我们小京不忙的！其京，过去聊聊天吧，我们不急着走。”
经纪人挤眉弄眼。
与京短暂地沉默下来，原本就被季楚燃一句“喜欢你”搅得心烦意乱，更加不想和对方接触了。季楚燃太殷勤了，她直觉地感知到，对方或许可以成为她向上走的踏板，但就这样毫不留情地踩上去好像不太好，但她当然不会拒绝。
她践踏的只是一串数据，不是某个人的真心。
走到休息室里，助理去给没吃饭的老板准备零食，季楚燃面前的茶几上堆满了点心糖果，绿豆糕、老婆饼、肉松饼……一眼看过去格外诱人。
她招手让与京过去：“想吃点什么？”
与京冷不防被塞了一个板栗酥，香香甜甜的味道让她整个人平静下来，垂着眼：“你怎么不管理身材啊？”
不算指责的指责，她考虑着对方能做到哪个程度，能不能心甘情愿地做她的踏板。
“给你吃的。”
季楚燃轻描淡写，朝旁边的人伸出手，马上有人把东西递到她手里，然后又被她拿到与京面前：“喏，红色指甲油。”
与京险些噎住，看向对方的眼神惊慌，是演绎出来的：“你……”极力压抑着笑，她好像可以逐步拿下季楚燃了，对方看起来像要落进圈套了。
“我是认真的。”
季楚燃大大方方地把手伸给她，纤长手指漂亮得让她目不转睛：“你的手好好看。”
不止是手指细细长长，连指甲都粉粉嫩嫩闪着光，与京盯着它，理所当然地在想另一双弹钢琴的手，但对方不会给她这种爱的错觉。
季楚燃没说话，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她低头看对方的表情，也看见对方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欲飞的蝴蝶，近乎苍白的皮肤，无害纯洁的面孔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季楚燃觉得自己就像是充满了氢气的气球，如果不抓住绳子，一松手就会飞到天上去。
“路其京，你觉得我怎么样？”
“挺好的，挺漂亮的，演技很好，人也很好。”
与京言简意赅地把实话说了出来，假装没抬眼看见对方忐忑神色，只听见对方清了清嗓子：“那我好还是唐言夙好？”
旁边的助理也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这分明是一道妥妥的送命题，谁不知道路其京是唐言夙的好朋友，在上节目之前满天飞的通稿营销早早把两人锁到了一起，可惜半路出来了一个程咬金。可是路其京说“唐言夙”，势必会让季姐心里不舒服，要说季姐吧，也落了忘恩负义的嫌疑。
真怕季姐发脾气啊……
助理小心翼翼地去看季楚燃脸色，以为她在有意为难与京，却见她笑颜如花，灿烂得让人生疑。
这真的是小姐妹之间争风喝醋的问候吗？
助理不敢信。
与京捏着小刷子开始一点一点给季楚燃涂指甲油，这指甲油没有她涂的那种劣质指甲油的刺鼻味道，也更合适季楚燃。听见对方的问句，她也没抬头，继续涂：“当然更喜欢你啦。”
当然更喜欢你啦。现在，当然要利用你。
当然。说明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答案。
你。说明在这个对比里面，季楚燃只是季楚燃，不是季前辈。
季楚燃自觉发现了正确答案，声音都温柔下来：“嗯。”
涂完指甲油，季楚燃又亲自送对方上了车，关门前，她笑着叮嘱：“这几天可能有杂志拍我们的双人封面，做好准备。”
得，杂志这边也有资源了。
与京应下来，经纪人一边喜气洋洋一边战战兢兢：“这……季姐图我们啥啊？”
没金主没后台没名气。
连与京都说不出来对方到底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朝自己释放善意，明明自己才是受益者，但为什么要把天降的馅饼拒之门外呢？她一定要收下，对方能提供的资源绝对比她接触到的多。
“图我啥都没有吧。”
与京失笑，她能再把季楚燃简单地当做一个NPC，和秦瑟相似的特质也让她觉得不适。秦瑟当然不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参与这趟真人秀，
希望这个世界能再延长一点，这样才能让她待在对方的身边久一些，就像秦瑟那样默不作声地离开，她想要把眼前的程序当作秦瑟的替代品。
周末很快到来。
与京怀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期待赶到拍摄现场，被化妆师塞过来的是一条白色的纱质长裙：“路老师您先去换一下吧。”
她听话地换了衣服，马上有化妆师过来化妆，摄影师走过来交代她：“今天的主题是天使与恶魔，我上次看了您和季老师的表演想到的。那个时候就想给你们拍这个主题了，路老师没问题吧？”
对方的声音很耳熟，面孔却是有点陌生的，与京竭力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对方却笑了起来，眼睛里闪着光。
面孔渐渐和记忆中的某个玫瑰美人重叠。
“宝宝，你忘记我了，好可惜啊。”
她又一次重复那句话：“我挺喜欢你的，路其京老师。”
和上次不同的是，现在多了老师二字。与京脸色变了，对方神色自若，从化妆师手里接过粉刷在她脸上轻轻涂抹着。
“呀，这里。”
她动作自然地俯下身，看上去像是在帮与京整理头发，实际上——她贴近与京的耳朵轻轻吹起风：“我可是费了点劲过来拍你的。”
与京眯了眯眼，她思索着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私生饭，对方却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后退一步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真的挺喜欢你的，路其京。好想和你谈恋爱啊。”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与京听着，与京脑子一热，想着季楚燃说过的话随口胡扯：“我是偶像，偶像是不能谈恋爱的！要被杀头的！”
她很认真。
可宋西辞轻描淡写地扔下能让岛屿寸草不生的炸弹：“我可以让你去演好电影……你可以功成名就，一步登天。”
一步登天，多惊人的话语。与京盯着她的眼睛，猜测她的话几分真假，难以启齿的是——想一步登天，也想折磨季楚燃，太快把目标转换不是好事。
宋西辞近乎是笃定答案，她看着与京，轻轻地诱哄道：“我们的关系不会维持太久的，我是个容易厌倦的人。”
“你也不用担心什么，我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你这样的美人。”
她摊手，坦率地笑着，眼睛亮得像是星星落了进去。
“路其京，你满意吗？”
不是这样的。虽然这样的话就能很快得到成功，但这样的成功太飘渺太虚妄了。更何况，季楚燃比眼前的人更具有吸引力，和秦瑟相似的一切都能引/诱她。
“真的谢谢你，我不需要。”
宋西辞的笑容出现些微裂痕，她不明白路其京是怎样能够抵制诱/惑，对她看出来的那些几乎人人都趋之若鹜的条件选择拒绝。
但是，这样就更有趣了。
无论她是否在欲擒故纵以换得更高的筹码，宋西辞都不可避免地对对方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路其京，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她那么笃定，仿佛胜卷在握。
但与京更坚定，她淡淡道：“哦？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种自信她在秦瑟身上见过，见得太早了，后来遇到的一切都只能沦为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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