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宋春来气得面红脖子粗,口中污言秽语有辱斯文,他拎着把椅子在空中乱舞,应当是得了嘱咐,一圈的护院竟无一人敢上去捉他。

他骂了半晌,楼上的房门才开了一条缝,白衣男子面色酡红,拎着折扇自门中摇出来挂在门外的栏杆上:“你这小公子怎么胡搅蛮缠,方才不是说过了掌柜的不在?”

身侧的气息忽然紧绷了一瞬,钟淮安侧头,黑暗中看不清雏莹的表情:“认识?”

雏莹微顿:“不认识。”

“姑娘叫我看这一出是什么意思?此事与我并无干系。”

“有关系的,七日后长公主入殡,入殡前陛下欲召开开祠大典,此事由礼部全权负责,礼部司务厅司务程达负责此次烟花采买…”钟淮安声音极小,她与雏莹挨得近,能清楚地感觉到雏莹越来越紧绷的身体。

礼部做事需承天命,开祠大典顺利还好,若不顺利正好成了容祈安的筏子,而大典顺利不顺利,皆可人为。

程达与方无思青梅竹马,晋王对方无思说不上好,他自是不愿为晋王做事,容祈安此人看着光风霁月,竟也能做出绑架这等直接又下作的法子。

她死后当年布置的暗茆反水不少,含芳手中消息有限,只知道这事容祈安交给了宋高去办,宋高一心想让儿子挣个前程,可宋春来显然不是个能扶起来的料,而程达也并非他想象的那般无脑。

宋高为了给儿子铺路,早前便寻了与程达身形长相相似的替身,也布置了人手监视其家人,便是这般事情都能发展成这样,甚至惊动了方无思。

宋高为这事紧张的上蹿下跳,宋春来倒是坐得住,还有心思赌钱听曲管闲事,钟淮安都不曾挑拨几句,他便怒火攻心,一副要将醋坊这等奸商都立刻捉进大理寺的样子。

“容祈安生性多疑,宋高在这个节点上与醋坊闹起来他只会觉得宋高身在曹营心在汉故意破坏他的布局,礼部尚书为官谨慎,容祈安若做不到内线,开祠大典必不会出现披露。”在雏莹动作之前,钟淮安牵着她的手覆上腰侧,那里藏着雏莹防身用的匕首:“按照大禹习俗,开祠大典后回大赦天下,姑娘与我同时为谢将军做事,眼下他身陷囹圄,姑娘不想救吗?”

雏莹不语,深深看了钟淮安片刻,将匕首取出放在桌上:“姑娘,我的主子是方侧妃。”

就这眨眼间,堂中的闹剧仿佛已分出胜负。

原本护院顾及着宋高不敢对宋春来如何,但那白衣男子不管不顾,指使着人便要将宋春来打出去,路过钟淮安二人时还有心调笑:“二位姑娘倒是胆大。”

说话时,不知何物直直向钟淮安飞来,她一抬扇一挡,那东西便落在雏莹袖上,原来是一枚铜钱。

与此同时,雏莹抬手遮脸,铜钱便顺着力滚了出去,被一只沾了泥的长靴逼停。

袖口打在雏莹脸侧,等她放下手,身侧已经没了钟淮安的身影,雏莹抬头,沉默片刻才起身见礼:“李公子,好巧。”

“巧吗?”钟淮安早就找好了退路,眨眼间便隐入了人流中,李元季才低头看了一眼铜钱的功夫,眼前就只剩下了雏莹一个人。

李元季见过这位小娘子,方侧妃身边的雏莹,祈安曾怀疑过她与长公主有什么关系,只是查了许久也未有进展。

雏莹出现在这里李元季并不意外,他这几日正为了程达的事情焦头烂额,想来雏莹也差不多。

思及此,他竟对雏莹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情。

若非与张修远打赌输了,今日他本应品上了思娘才开坛的青竹酿,怎会在这里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半晌,一出来又见上司府里的女史疑点重重,偏生他还给对方寻了个出现在此处的合理理由,一时半会想不出她的疑点在何处。

他从雏莹耳后向后看,麻布衣裳的男装姑娘已经找不到影子,她方才坐着的椅子上,留了个与她粗糙衣裳格格不入的双鹤戏水香包,李元季折扇打在手上,身后阴影动了一下,又归于平静。

他一句未问,只微弯了腰引雏莹出门:“小生送姑娘回府。”

*

钟淮安自小门出来便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个尾巴。

她自街东向西走,大禹无宵禁,虽已入夜,街两侧仍是叫卖阵阵,有包子铺着急收摊,路过的每一个人都要被大娘热情地招呼。

钟淮安笑着绕过,前方人烟少些,街角灯笼有些久了,红色色纸已有些发黄,有风吹过,灯影影影绰绰,街角人少,摊位也少,钟淮安侧头看了角落的影子,犹豫片刻在陶人铺子前停下。

摊主是个年纪有些大的阿爹,他年纪大了,眼睛手都不好使了,这陶人做的不够精致,已经许久无人驻足,现下见有人停下也不在意,仍是低着头忙自己的事。

钟淮安随手拿起一个:“阿爹,这个怎么卖?”

荀明在那个脸上抹着煤灰的埋汰姑娘身后跟了约摸一炷香,见她一路招猫逗狗实在不像能拿出那香包的样子,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他抱着剑靠在墙上,有些年份的墙点了些灰落在他肩头,他不在意,呵欠打了一个又一个,最后一个打完时抬手擦了眼角的水汽。

再一睁眼,摊前哪还有人影?

荀明登时清醒过来,立刻站直了身子四下张望,遍寻不见人影才从阴影处走出,驻足在那阿爹面前:“阿爹,方才在这的那个姑娘呢?”

“姑娘?”阿爹抬头看着荀明观察了半晌,才又低下头,不疾不徐地将刚刚摊上被弄乱的陶人一个个摆好,满口疑惑:“不曾见到什么姑娘啊?”

“你这小公子眼神怕是不好,老夫虽然记性不好,但摆摊这半个时辰也不曾见到什么小姑娘啊。”

“你要买东西吗?阿爹许是今日一天都不怎么与人说话,见荀明半晌没应也不嫌弃,还是与他絮絮叨叨:“老夫捏陶人十年了,手艺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若不是老夫年纪大了,可是能入宫做匠人的!”

见荀明眉头紧锁,阿爹沉了脸:“你莫非是不信?方才那小郎君便是这般说的,他还——”

“他还怎么?”

荀明突然一问,阿爹倒是愣住了,在荀明一叠声地质问里卡了片刻,才道:“他说,他说若是后头还有人来,便是他给老夫招来的生意……”

荀明直起身,听到这里哪还不懂,那小兔崽子分明是早就发现了他,让这老汉拖延时间罢了。

荀明抬头,不远处灯火阑珊,女子梳着时兴发髻停在香粉摊前低声交谈,男子与旁人高声论策,在沿街茶馆如入无人之境。

完了。

回到容府时背心的汗已经干透了。

容祈安还未休憩,正在月色下对月饮茶,月色洒在茶杯上,他抬手饮了一口,可杯沿上一丝水光也无。

荀明颔首,无声立于他身后,见容祈安不语,‘扑通’一声便跪下来:“属下失职,请主上责罚。”

容祈安拇指擦着杯沿抹过一圈,他手边放着那只双鹤戏水的香包:“李元季呢?”

荀明垂着头,没人能看到他睁大的眼珠。

李元季着小子安排他去跟人,结果自己的差事也没办好,没办好就算了还藏了起来,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龙潭虎穴。

呔!这孙子!

荀明说:“属下不知。”

容祈安冷哼,茶杯里的水已经冷了,他也不喝,水流在月光下溢出,被香包尽数细干,浅色的香包底布变成深色,容祈安看着香包。

不应该放过她的。

院中未点灯,空荡的月色下寂寥的寒风吹着将落未落的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干枯又令人牙酸。

月色在他眼中映出一点黄光,清平温润的眸中情绪复杂,她也应该体会的。

粉色的团花袄子、素色的狐毛大氅、簪在发间的绢花、握在手中的手炉…都应该是红色,是粘稠的黑色血渍,腥臭的让人眼底漆黑。

*

“今日是令爱第几天入宫了?”说话之人青袍上绣白鹇,小跑几步追上钟文宇:“听闻平阳王府的小姐与令爱一同被选中,下官听贱内说,平阳王府那位姜小姐与贵府大小姐是手帕交,想来与四小姐关系也不错吧?”

“当今圣上只余下了沐阳公主一位同胞,若是贵府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呀!”

钟文宇闻言停下步子,先是朝泰和殿的方向拜了一下,才道:“庄大人此言差矣,小女不才,此次能被公主选为伴读皆是皇家天恩,大人莫再说这些话了。”

“是是是。”被叫做庄大人的官员不住点头:“不知您可知道?宋大人的儿子,就是兵马司副指挥使的独子,他在外闹事被人打断了腿,打他的人有些头脑,宋大人至今未寻到人。”

“满朝文武谁不知宋大人给谁办事,这般,不是打那人的脸吗?”

“庄大人,”钟文宇打断他:“慎言。”

他的身后,绯袍男人眸色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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