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逃跑

好无聊。

玄负雪不能忍受无聊。

于是她悄悄从剑谱上扯下一张纸,团巴团巴成球,眯眼,瞄准,投出——扔中了!

凛迟猛地扭头,便对上少女喜上眉梢的如花笑靥。

他低头把那张纸团捡起来,耳畔就响起了夫子的声音:“凛迟,你在做什么?”

凛迟:......

夫子背着手,慢悠悠走过去,拿起纸团展开一看,登时吹胡子瞪眼:“发给你们的课本,便是拿来这样胡乱糟蹋的?!”

凛迟面无表情,也没有开口解释。

他的人话说得还不熟练,张口时总是结结巴巴,背地里被人笑过几次,他就不爱在人前开口了。

反倒是玄负雪傻眼:她是想逗弄人,可也没想过当真让他顶锅挨罚。

“夫子,其实那纸团是我——”

哗啦——

凛迟突兀地站了起来,凳子在身后拖拉出刺耳响声。

他看也不看玄负雪,用力抿唇,生硬道:“我,出去,罚站。”

夫子的注意力完全被他转移了,气得花白胡须都在颤抖:“好,好,很好!你有骨气,不知道尊师重教四个字怎么写是罢!”

“难怪是非人之子,无甚家教!”

玄负雪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上前一大步,刚要开口,凛迟便转过了身,他仿佛没听懂那句骂,面上依旧分辨不出喜怒,直挺挺地往外走。

经过玄负雪身边时,他狠狠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玄负雪怔在原地,片刻后,拎着裙角,推着轮椅掉头就追。

“那个见孤峰的,你干什么去!我让你停下!没听见吗!一个两个都不把我这糟老头子放眼里!”

身后传来夫子气急败坏的叱骂,玄负雪置若罔闻,冲出了学堂,远远瞥见拿到熟悉的高挑身影即将在长廊尽头拐弯。

“凛迟!”

他停了下来,冷冷地瞧着玄负雪推轮椅上前。

想到昨天他与乌行止剑拔弩张的态度,玄负雪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何况这次又却是是自己惹毛了他,干脆就抢先认输。

“......对不住。”玄负雪双手合十,诚恳道歉,“我砸纸团的时候,也没想到那老头眼睛那么尖嘛!”

这次春读凛家十分重视,请了门内颇有威望的几个长老来轮番授课,只是长老们战功卓著,修为高深,年纪却一个比一个大,虽然压得住课堂不生乱子,但底下对底下学生的暗度陈仓便看得不是那么仔细了。

她闭着眼睛等了一会,没等来讥讽或发怒,却听见一声有些委屈的质问。

“我,写信,你,为、为什么,不、不回?”

“信?什么信?”

玄负雪诧异地睁开眼,凛迟两条浓眉下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她若是不能给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理由,便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你有给我写信么?”玄负雪二丈摸不着头脑,绞尽脑汁地回忆“我没收到啊。去年统共就只有二师兄给我写了些问安的短信,乌行止游历时写的一堆风土人情小作文,啧,统统都是废话。哦,还有山海阁寄来的宣传册子,让我多多去他们店里买些剑穗弓弦什么的......”

“真没收到只言片语啊,除了那几封恐吓信——”

玄负雪顿住了。

她同凛迟大眼瞪小眼。

她想起来了。

好像,似乎,可能......她真的收到过几封信。

当时负责传信的弟子捧着一大包纸袋,一脸懵地交给玄负雪,她接过一看,随即露出了何送信弟子别无二致的困惑表情。

那信包——如果能称得上是信包的话——鼓鼓囊囊,不知塞了什么东西,远远超过寻常信件该有的大小和重量。

她大着胆子上手捏了几下,又晃一晃,只觉得里头又有粉末,又有硬块,不知是什么东西。

送信弟子很紧张:“不会是毒粉罢?听说最近又有魔修出没,下毒毁容害人。三师姐小心!”

玄负雪面色沉重,又看到信包上斑斑点点的墨迹,字痕扭曲纠结,大团污墨掉在上面,看起来凭空多了几分悚然。

良久,她慎重起见:“把它送去刑堂,那边有各种探测阵法,知道怎么处理。”

......

“什、什么,恐、恐吓信?”

玄负雪:......

第一次,她有些不敢看凛迟的眼睛,心虚地别开视线,声音也微弱下去:“就是,是一场误会。”

凛迟更不满了:“你,你不要,学、学我说话。”

玄负雪:......

“我没有。”她小声嘟囔,“好罢好罢,我投降。我是收到你的信了,只是我没认出来那是你的笔迹。”

那样类似的鬼画符信包,后来陆陆续续又送来了好几十封,大小不一而足,一开始还是十天半月来一封,后来可能是对方等不到回信焦急了,送信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段时间甚至涨到了几乎每日一份。

然而这样频繁来信反而更让弟子们生疑——又没大事,何至于要如此频繁送信?

那上百封信件,统统被刑堂扔进了除魔阵,搅碎成了一摊纸泥。

“不过,你给我写信干嘛啊?有什么事同我说么?”

凛迟定定地望着她。

眼前的少女眼神乱飘,声音微弱,却仍要强撑着不肯认错,嘟嘟囔囔:“我又不是故意不回你的,要怪只能怪你写字实在太难看......”

凛迟没说,那些送给她的信封里其实塞着的只是无关紧要的杂物。

他学会握笔之后写的第一封大字,宣纸上临摹的她的名字,乘坐灵舟来凛家路上捡到了海鸟的羽毛,在白鹭洲尝到的当地特色糕点,清晨练剑时在海边捡到的珍珠贝壳,还有赢下门内弟子试炼大会得来的奖章......

胸口起伏了几下,最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既然她说没收到,就当是没收到罢。

反正人类惯常狡猾心计,他早该知道的,不应该相信甜言笑靥,如今遭遇这般对待,都是他自作自受。

玄负雪嘟囔了一会,忽地发觉身边人安静地过分,忍不住抬起脑袋,小心翼翼:“凛迟,你......生气啦?”

凛迟眯起眼睛,声音发寒:“我,以后,不、不会再给你写、写信。”

玄负雪哑口无言,才意识到自己这回真得把人得罪狠了。

而凛迟言出必践,果真此后只言片语都没给她送过。

不仅没写信,连在学宫春读结束,一直到列队出发去小重山,他都没再同玄负雪说过一句话,任凭她如何骚扰,只是板着一张冰块脸,苦大仇深模样仿佛被某人狠心辜负。

......

魔王宫,御花园内,莲花池边,水榭中,玄负雪托着腮,凭栏眺望接天莲叶,悠悠叹了口气。

从前凛迟还是个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单纯质朴少年,会因为信件被人无视闹别扭,也会直白坦率地讲出心中真意,怎么如今却成了个笑里藏刀的阴险之辈?

难道入魔对人的心性影响当真如此之大?

她托着腮,百思不得其解。

砰——

一道震天撼地的巨响。

玄负雪猛地跳了起来,拎着裙角朝声动处狂奔。

一道不详的金光接天连地,辽阔高远的夜幕仿佛被巨斧粗暴劈开,裂出大缝,缝隙中剑光如网交织,兵戈之声不绝于耳。

是仙门联军打进来了?

这么快!

玄负雪刚跑到御花园的出口月门,便撞上了人。

“哎哟——诶?夫人?”青儿一脸惊诧,又一拍脑门,抓住她的手腕,吐字跟连珠炮一般,“夫人您在这就太好了!奴婢正愁找不到您呢!方才前线传讯,仙门联军突然发难强攻,如今已经快到东宫门了!夫人快跟奴婢去百花殿内避难罢!”

玄负雪原本还想趁乱找一条出宫的路,半途被截了胡,只能被青儿拽着踉踉跄跄往回跑。

“前几日不都风平浪静,为何今日突然开战了?”

难不成凛迟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搞了什么小动作?

青儿跑得满脸是汗,气喘吁吁:“好像,好像是尊上杀了一个仙门嫡传弟子,对面来报仇了。”

宛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玄负雪猛地刹住脚。

青儿被她带得一个趔趄,转过脸来满是茫然:“夫人?”

“凛迟,杀了那个刺客?”

青儿见她表情不对,忙慌张地来握她的手:“夫人怎么连尊上的名讳都不避嫌?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夫人还是快同我——”

话没说完,玄负雪双手施法,直接击晕了青儿。

将人拖进附近的阁楼里藏好,又布下了守护阵法,玄负雪才转身,复又朝着金光暴涨的方向去。

她不能再待在这宫里了。

从前太过天真,还以为故人依旧,可如今桩桩件件分明都在警示她:凛迟早已不是记忆之中的无知少年。

他可以背弃师门,与豺狼虎豹为伍,可以搅动风云,安坐王座,也可以面不改色捏爆下属的心脏,还可以上一秒对她调笑逗弄,下一秒便在她未见到的刑场,亲手砍掉昔日同门的脑袋。

离东宫门越近,那股专属于战场的厮杀之声就越强烈,东方金乌冉冉升起,朝霞似血,晨风夹带着冷铁热血气息,一并吹来,拂起她的长发。

玄负雪忽然打了个寒噤。

巍峨东宫门已然遥遥可见。

两边守护的魔将被紧急抽调应战去了,现下只有几个小宫侍看守,玄负雪轻松一个障眼法,蒙混过关。

沉重宫门缓缓打开。

刺目光亮从巨山似的门扉夹缝中倾斜而下。

玄负雪的脚步僵住了。

本该空无一人的宫门外,现在却立着一道身影。

是凛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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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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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现南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