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问雪顺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位身着重紫色云锦长袍的年轻男子,搂着一个衣衫轻薄的舞姬,踉踉跄跄地朝暗门方向走去。
这位公子似是醉了酒,脚步虚浮,眼神迷离。他腰间的羊脂玉佩随走路的步子晃荡个不停,手指上还串着大小数个玉扳指,浑身散发出纨绔气息。
千问雪打量的目光最终那人紫袍袖间的暗纹上,纹的是浴火双目九头鸟,广原冯氏的家族徽记。
更巧合的是,这草包纨绔的身形轮廓,竟与她相差不多。
对千问雪来说,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泊夜墟内场入场券。
她不再犹豫,悄无声息混入旁边的拥挤人潮,借着货架阴影的遮挡,朝那醉醺醺的冯家公子缓缓靠近。
那冯家公子显然不耐于等待,搂着舞姬的腰肢,脚步踉跄地走向船舱边一处昏暗角落。
光影在这里被切割得支离破碎,远离了人潮的喧嚣。
“美人儿…等急了是不是?”
他喷着酒气,声音黏腻,猴急地将舞姬抵在冰冷的船舷上,不安分的手胡乱在她身上摸索。
舞姬脸上强撑着媚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和厌恶,身体微微僵硬地向后缩着,试图避开那令人作呕的触碰。
“公子…别…这里人多…”
“人多怎么了……人多才刺激。”
冯公子嘿嘿笑着,嘴唇不由分说地就要凑上去。
就在此刻。
千问雪如同一道无色无形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向这个淫.欲熏心的冯公子迫近。
此刻,冯公子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猎物上,他的脖颈暴露在昏暗光线下,对即将降临的危险毫无防备。
千问雪并起指两指,快、准、狠地劈在他后颈上。
“唔……”
冯公子喉间发出一声短促沉闷的哼响,迷离的眼神瞬间涣散,搂着舞姬的手臂一松,身体像一滩烂泥般软软地倒向地面。
那舞姬骤然失去支撑,惊得浑身一颤,瞳孔因极度恐惧而骤然放大,她下意识地张开嘴,一声尖利的惊叫就要冲破喉咙。
千问雪的动作比舞姬的恐惧来得更快。
在冯公子倒地的同时,她已如影随形般贴近,一手迅速捂住舞姬即将发出尖叫的嘴,另一只手臂则稳稳地揽住了舞姬因惊吓而发软颤抖的身体,将她牢牢固定在船舷与自己之间。
“嘘——”
千问雪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在舞姬耳边响起。
她捂住舞姬嘴的手掌并未用力压迫,只是阻止了对方声音的溢出。
她的身体挡在舞姬与倒地的冯公子之间,也隔绝了外界可能投来的视线。
舞姬的尖叫声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呜咽。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身体在千问雪手臂的禁锢下瑟瑟发抖,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兽,充满绝望地看着千问雪。
千问雪微微低下头,沉静的目光看进舞姬惊惶失措的眼底。
原来这就是,温香暖玉在怀的感觉?
怀中的舞姬的确生得绝美,也难怪那姓冯的……
不对。
千问雪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并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于用男子的目光去审视,而不是用女子的心胸去共情。
她从出生起就被当做男子教养,从世子到皇子……
可世上还有很多女子,从出生起便没得选,她们甚至为了生存出卖自己的一切……
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涌上她的心头。
突然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再多踹那姓冯的几脚。
面对怀中人楚楚可怜的眼神,千问雪这才发觉是自己如今这一身不拘小节的行商装扮,让她感到害怕不安。
所以她尽可能将声音压得更低,语速清晰稳定,无半点凶狠:
“别怕。我不伤你。”
她稍稍松开捂住舞姬嘴的手,但手臂依旧保持着环抱的姿势。
“他没事,只是被打晕了。你先不要喊叫,惊动了守卫,对你我都没好处。”
舞姬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惊疑不定地看着千问雪。
昏暗中,她看不清对方完整的脸,只能看到一双异常沉静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淫邪,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你…你想做什么?”
舞姬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细若蚊蚋。
千问雪的目光扫过她微微敞开的衣襟,又迅速移开,落回她脸上。她的声音依旧平稳:
“我要借他的牌子,进内场。”
她指了指地上昏死的冯公子腰间那块黑色玉牌。
“我很快就出来。你先在这里守着,别让人发现了。”
舞姬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地上的冯公子,又抬眸看向千问雪,眼神复杂至极。
恐惧依旧占据上风,但一丝求生的本能和微弱的权衡正在其中挣扎。
舞姬猜得出眼前这人身份不一般,那瞬间制服冯公子的身手和此刻的冷静都让她感到心惊。但她又害怕冯公子醒来之后,会变本加厉地找自己的麻烦。
舞姬垂眸蹙着眉,像是十分纠结着。
千问雪揽住舞姬肩膀的手臂,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见对方犹豫,千问雪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给她时间思考。
时间仿佛在昏暗中停滞了几息,运河的水声、远处市集的喧嚣,都变得模糊不清。
终于,舞姬紧咬的下唇松开,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千问雪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轻轻松开那舞姬,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俯身从冯公子腰间解下那枚温润的黑色玉牌,入手冰凉。
她将冯公子瘫软的身体往暗处的帆布堆里又拖了拖,让阴影更好地将其覆盖。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整了整身上半旧的靛蓝直裰,将那枚象征着内场通行资格的玉牌紧紧攥在手心。
拿到了通信凭证,千问雪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朝着那扇守卫森严的暗门走去。
楼船顶层,菱格木窗后。
左元辰的目光穿透距离与光影,落在那道从昏暗角落走向暗门的靛蓝色身影上。
他唇边那抹温柔的弧度纹丝未动,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祁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噙着一丝冷峭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冯家这一代,怎么尽出些酒囊饭袋。连牌子都能丢得如此窝囊。”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左元辰。
“这位锐王殿下,倒是个懂得借势的妙人。只是不知……他这借来的东风,能把他吹到哪一步?”
左元辰的目光依旧锁在楼下那道身影上,声音轻缓,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风的方向,有时并不由借风的人决定。”
他指尖在白玉扳指上划过一道微凉的弧线。
“泊夜墟的水够深。能浮起鱼虾,也能吞没蛟龙,自然也盛得下他锐王。”
祁珩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兴味:
“那就要看看,这锐王到底是小鱼小虾,还是潜伏在渊的蛟龙。”
“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幽深。
“他刚才制住那舞姬的手法干脆利落,却一点都不狠厉,似乎是挺怜香惜玉的。”
“欲成大事者,不该如此悲悯。”
左元辰没有回应。菱格窗棂的阴影落在他俊朗的侧脸上,半明半暗。
楼下,那个手持冯家玉牌的“北地行商”,已经走到了暗门前。
门前,守卫锐利的目光扫过玉牌,又扫过那张布满风霜的脸,点了点头。
正当千问雪半只脚踏入暗门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且慢!”
为保证后期更新质量,作者最近在努力捋细纲,正文更新频率暂改为三日一更,细纲搞定后会恢复日更/隔日更,不会断更的,大家可以放心入坑哈[让我康康]
注意:
女主的女子身份还没掉马!女扮男装状态仍将持续一段时间。(本章有两处女主人称错误,男主视角下“他”写成了“她”,已修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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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泊夜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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