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没再说什么,但太平已经大气也不敢出了。太后垂眸翻开了被太平丢下的那块铁牌子,上面露出“武攸暨”的名字来。
此人乃是武后的堂侄,已有妻室。可太平却无法平静,越发强烈的不安笼罩在她的心头,她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母后,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最受宠爱的太平公主,她觉得自己也是那些铁牌子上的一个名字,一个可以被母后把玩在手里的工具。
武后在她面前取出了另一个盒子,将刻有“武攸暨”名字的铁牌子放了进去。盒里的东西一闪而过,她看见其中还有另外几块牌子,显眼的“上官”和“太平”四个字一闪而过。
她看见那块代表“武攸暨”的铁牌子被放在了自己的牌子旁边。
*
剧情持续推进,然而江烟又开始频繁失眠。
夜半她从睡梦中惊醒,耳边回荡着一声声“分手吧”。她又惊又惧,跳起来跑到主卧,扭开门冲到床上,伸手去摸秦澜。
秦澜迷迷糊糊睁开眼:“你怎么来了?”
江烟不知道要怎么说,秦澜不耐烦地扒拉她:“快回去睡觉。”
她翻了个身,江烟哪里睡得着,抓着她的胳膊不愿意撒手:“我今晚能不能和你睡?”
秦澜睡得正香被她打扰,生怕她上床之后又闹着要睡觉,于是一口拒绝:“你想都别想,合同里说了不能睡觉,上我床也不行。”
江烟一直抽烟直到天明。
早上助理来敲门,还以为她要死在屋里了。
“姐,你心情不好?”助理小心翼翼地问道。
“再去买点烟回来。”
江烟把脸埋进洗手池里,助理害怕地看着她,好像担心她会把自己溺死在里面似的。
“没什么事。”她擦干脸上的水,冲神色忐忑的助理笑了一下:“别忘了去买烟。”
*
公元690年,武后赐死武攸暨之妻,太平公主改嫁。
此前,武后改易正朔,启用周历。又改文字,自称武曌。
曌,日月当空。
在控制朝纲、剪除李唐、平定叛乱、大力造势、扶植党羽之后,武曌距离帝位仅一步之遥。
武曌站在空荡荡的大殿当中,对着那把黄金的椅子伸出了手。
一切准备就绪,她已势在必得。
还差最后一项,禅位。
古往今来,中国人特讲究上位的学问,形成了一套不成文的传统。比如汉献帝迫于时局禅位,曹丕还要反复拒绝三次才接受;比如赵匡胤身上的黄袍是属下硬给他套上的,他本人对此绝不知情;就连撕破脸登场的永乐大帝登基后也要修改历史,连亲娘都不认了,愣说自己是马皇后所出。
因此,女主上位的武则天就更有必要把表面功夫做足,不仅要反复谦拒,还要民众“自发请愿”,反复劝进,以彰显天命已至,人心所向。
民众是不是自发且诚心的大家不清楚,但当时的一大奇观“有凤来仪”却是一大群人“清楚看见”的,赶忙奔走相告,歌功颂德。
“有凤来仪?在哪儿呢?”太平公主着急地站了起来。
“就在明堂之巅。”上官婉儿道:“公主现在若是过去,应该还赶得上。”
“备车!”太平公主扬声喊道,急匆匆地更衣。
此等祥瑞怎容错过。
二人登上马车,太平才开始将目光落到上官婉儿身上:“上官大人大驾光临,就是为了通知本宫观赏祥瑞?”
“我记得公主以前最爱看热闹了。”上官婉儿为了修复关系低眉顺眼,颇为让着她。
“难为上官大人每天日理万机,还要记得本宫这点小事。”
太平处于一种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呛她的状态当中。但上官婉儿又一次好脾气地忍下了。
太平记得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认识的上官婉儿和她母后颇为相似。不一样的是上官婉儿颇会伪装,且好诗文,看着比她们武家人更有文化。
明堂上面确实有一只凤凰,只不过是薛怀义费尽心思弄上去的雕像,活凤凰不知道在哪。
太平下了马车,站在一群叽叽喳喳的百姓中间,质疑的目光望向上官。
上官婉儿:“还是来迟了一步,凤凰一定是飞走了。”
太平公主:“?”
上官婉儿上前一步,和旁边的百姓攀谈起来,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从容不迫地笑了笑:“凤凰飞去了上阳宫,我们上车吧。”
太平将信将疑地登上马车,一番赶路后又到了上阳宫,这回别说真凤凰了,连假凤凰都没有一只。
上官婉儿又打听了一番。
大臣们说凤栖梧桐乃是吉兆,凤凰一定是在左肃政台的梧桐树上。
太平已经很不耐烦了,但出于来都来了的心态,还是耐着性子第三次登上马车。
梧桐树上没看见凤凰,但树下百官云集,众声鼎沸。
太平转脸看着上官:“凤凰呢?”
“大概又飞走了吧。”
太平公主:“……”
打头的官员口口声声称自己看见了象征着太后化身的凤凰。这时朝堂上传来一声呼喊,“有凤凰!”
顷刻间人去树摇,远远能看见武后的仪仗。
“连母后都来了,这回总不能作假了吧?”太平没好气地说道。但当二人赶过去的时候,只有数万朱雀自东方飞来......
“百鸟朝凤!是百鸟朝凤之兆! 百鸟已至,说明太后才是真正的凤凰啊!”官员们激动地纷纷跪拜,拱卫着武后的行驾。
太平公主:“……”
谁说男人心思粗,这不细腻着呢,天花乱坠的瞎话张口就来。
非常好的兆头,非常适合登基。
她正思索着,忽然感觉上官婉儿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低而激动:“太后将要功成了。”
太平难得地没有吃醋也没有呛她,同样心情复杂地望着那个凤凰来朝的老妇人。看她脸上矜持庄严的微笑,看岁月在她眼角刻下的纹路,看她眼中的势在必得......
她情不自禁地问道:“那个位置,就那么好坐吗?”
“当然。”上官婉儿轻声道:“公主会这么问,是因为公主从来不缺少什么,也没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谁说我没有了?”太平反驳:“本宫要的你肯给吗?”
“......不是指这方面。”上官婉儿默然:“公主没有经历过,所以不明白。”
“你很明白?”
“当然。”上官婉儿目不转睛地望着武后,轻声道:“殿下忘了吗,我是掖庭罪奴。”
“太后当年也曾身陷感业寺,一路走来,诸多不易。因为曾经无能为力,所以对权力的渴望格外强烈。”
太平心中动了一下。所以这就是上官心悦母后的原因吗?相似的人总是更容易走到一起,在对方身上寻找自己的影子,自己缺失的那部分。她怅然地低了低睫毛,表情看得场外万千少女心碎——
“呜呜呜,江老师好像都要哭出来了......”
“江老师把暗恋诠释得也太好了吧?这个破碎感绝了啊!”
“我受不了了,秦老师你看她一眼吧,你的殿下都要碎了。”
“为什么都没有人夸秦老师!她看冯影后的眼神也好绝啊!满满的都是倾慕和仰望,我宣布武婉才是最好磕的!”
“婉平才是真爱!武婉只是意外!”
“婉儿十三岁就开始暗恋武则天了好吗,太平得排队。”
郁金棠感慨地对坐在小板凳上的吕西说道:“你看她们这一出三角恋也是够精彩的,大家都挺真情实感的......”
吕西定睛一看,秦澜正专注地望着冯曼红,一张明艳张扬的脸上此刻写满崇敬,没有半点傲气。
秦澜高中就开始参演影视剧了。娱乐圈是看资本的地方,不过秦澜自己就是资本,白艾就把秦氏出品的一部悬疑电影给了秦澜。那年秦澜斩头露角一炮走红,拿到了国内大奖的提名。
但是第二年她又接了一部现偶,播出后惨遭全网黑。
那段时间秦澜都没法去上课,男主的粉丝把她喷了个半死,骂她仗着背靠资本就趾高气昂地欺负她们家哥哥。
白艾立刻改变策略,不再给秦澜接爱情戏。又喂了一阵子资源后,秦澜再次起飞,一路走高直到如今。但影视剧哪有几个不涉及爱情的,每次要和男演员扮作情侣的时候她就会被拎出来骂,以至于秦澜都习惯了,出门工作的时候如果没有黑粉冲她扔瓶子她还不习惯。
这次秦澜说要参演《红粉时代》,白艾还劝她藏拙,但她低估了自家的犟种,这次秦澜说什么也要挑战自我。
秦澜没什么可代入的爱情经历,幸好目前她只用对着武则天犯花痴就行了。冯曼红是她唯一追过的星,秦澜虽然演不好暗恋,但还是知道粉丝看偶像的眼神是什么样的。此时她就代入了粉丝视角,认认真真地凝望着冯曼红,眼神和江烟是如出一辙的真情实感。
她望得全情投入,直到一场戏结束才感觉背后发凉。冷得她不自在地瞟了江烟一眼,感觉对方盯自己的眼神跟狼似的。
“盯着我干嘛。”秦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江烟脸色淡淡的,只是存在感强烈得让秦澜无法忽视。
化妆师凑过来给秦澜补妆,她只好瓮声瓮气地说道:“你那什么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江烟跟听不懂似的反问她:“我什么眼神啊?”
秦澜顾忌着旁边还有人,想了又想改口了:“感觉恨死我了。”
江烟咧开嘴笑了,意有所指地挑了下眉:“是啊,我好恨秦老师啊,毕竟我们不和嘛。”
秦澜的化妆师好奇得手都有点抖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假装侧头拿粉扑,飞快地看了江烟一眼。结果跟江烟的化妆师对视了,对方正鬼鬼祟祟地猫着腰,目光从椅子后面射来偷看秦澜。
两个化妆师一对视谁也没憋住,双双扭头狂笑起来。
秦澜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镜子:“怎么了?”
江烟的化妆师笑得根本停不下来,捂着肚子抽搐。秦澜迷惑地看了她们一眼,只好和在场仅剩的那个正常人对话:“这俩人怎么突然就疯了?”
“谁知道呢。”江烟耸了耸肩:“可能是好奇我们之间的关系?”
“宿敌呗,还能有什么别的关系。”秦澜声音有点虚,但脸上要多强横有多强横。
“嗯嗯,”江烟一脸认同:“滚过床单的宿敌。”
“咣当”一声,秦澜的化妆师倒在地上,撞翻了两个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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