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沈芷悠只觉脑内混沌如浆，待视线清明，看清周遭景象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搞什么穿越古今实景秀？现在6D体验都没这么离谱吧？”
她本是“血祭离魂蛊”经秘法调制后的特殊产物，汇聚了所有异世时空里“沈芷悠”的魂魄，此前在无数个崩塌的世界中厮杀求生，才勉强挣脱桎梏，生出独立意识。
可这该死的蛊毒制约仍在操控着自己，若是想要获取与异世魂魄匹配的力量，就须与对应的魂体签订魔契，替她们了结未了的心愿或者完成未完的执念。
如今待沈芷悠了结的执念，仅余两处。
一处系灵姒所留，另一处，便是沈家那位与她同名的沈芷悠之愿。
而现下所处的这方世界，应是灵姒曾身处的时空。
还未等沈芷悠多想，远方的吵闹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鹰族有一婴，名唤万俟郗，有娘生没爹养，终日像个乞索儿。”
“汝母婢，婊从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怜弃儿呆又傻，终日只知笑哈哈。”
一群孩童围成一个圆圈，高兴地拍手喊唱着，他们时不时朝着被围困住的少年吐口水，甚至兴致来了，还会对少年拳打脚踢。
带头的稚童因为今日宴会受到族长表扬，意气风发地迫切想要证明自己。
稚童高兴地吹起口哨，他扒下裤子，冲着瘫倒在地的少年撒了一泡尿，以庆祝他今日的成功。
深冬的寒气总是咄咄逼人，没过多久，他怕冻坏了命根子，赶忙提起裤子，紧接着将被寒气冻到的戾气撒到少年身上，他恶狠狠地踹了少年一脚。
人群中一孩童叉着腰，指着少年鼻子一顿输出，“万俟郗，就算你天资好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没人要的野种。”
一个女孩递来一根木条，稚童接过后，狠狠抽在了万俟郗的背上。
这时候的万俟郗只有十六岁，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肉，全身到处都挂着吓人的伤疤。
“你跪下求我，”稚童掐住万俟郗的脖子，将万俟郗从地上提起，“只要你肯跪下来求我，我就放过你。”
“卫九渊？”待到看清楚少年容貌，沈芷悠不禁失声惊呼。
原主沈芷悠的执念里有他，连这方世界灵姒的未了心愿，怎的也绕不开此人？
万俟郗顶着肿胀成猪头的脸看着稚童，即便是这样，稚童仍然感受到了万俟郗对待自己的冷漠。
这无疑是在**裸地挑战稚童的权威。
稚童手上的力度越来越重，万俟郗却沉闷地不肯哼出一声，通过这几年的挨打，万俟郗早已学会怎样可以快速结束这一切。
只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可这一切落在稚童眼里却成了万俟郗的清高与孤傲。
稚童就是看不惯万俟郗这样子，他的出身高贵，凭什么要被一个野种仗着自己多了几分天资，就要凌驾于自己的头上。
如今落魄了，也敢忤逆自己，他今夜倒是要看看这万俟郗的骨头到底能有多硬。
稚童将快要断气的万俟郗随手丢在一旁，转身扬起鞭子，狠狠地抽打起来。
涓涓鲜血在万俟郗的旧痂之上流过，万俟郗那单薄的身躯在寒冬中不断颤抖。
果然没过一会儿，如同死狗一般的万俟郗很快就让围观和打人的都失了兴趣。
待到人群散去，万俟郗刚准备动身离开时，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
“哟，这不是万俟公子吗？怎如今让一帮稚童给欺负上了。”
少年停下脚步，站在万俟郗的不远处，他捂着口鼻，满脸的嫌弃一览无遗。
万俟郗瞥了一眼少年腰间的玉佩，果然是虎族的二公子姚卓。
“公子，他早就沦为鹰族的丧家之犬了！”
少年身旁之人露出鄙夷之色，屈身向姚卓补充道。
“阿福，多嘴！万俟公子可是鹰族的宠儿，咱们妖族壮大的希望，连我见到都要礼拜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妄加评论！”
“还不掌嘴！”姚卓故作嗔怒，言语之间全是诚恳，似乎真在为万俟郗打抱不平。
“是，少爷！”阿福吃瘪低下头去，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巴掌。
“阿福，你没瞧见万俟公子这副瘦骨嶙峋的模样吗？怎么养了你这么久，一点儿眼力见也没有？”
见阿福出神，姚卓挑眉提醒，“今日妖族大宴，万俟公子肯定没吃什么东西，还不快去把我准备好的吃食给万俟公子呈上！”
“好嘞，少爷！”
阿福心领神会，他兴冲冲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馊了的馒头扔到地上，又狠狠朝着馒头踩了一脚，紧接着将干瘪的馒头踢向万俟郗。
碎块状的馒头滚了滚地上的灰尘，最后精准停在了万俟郗的眼前。
姚卓此时咳了一声，阿福立即行动。
阿福动身捡起地上的馒头，上下其手地强行要将馊馒头塞进万俟郗的嘴里。
万俟郗始终紧闭双唇，他的那双青紫相接的眼睛正在两人拉锯中，死死盯着阿福。
万俟郗的力气着实不小，最终阿福还是被万俟郗身上混杂的尿骚味与油味给逼退了。
阿福退回姚卓身边，大口喘着粗气，暗地里叫苦不迭。
阿福这才明白鹰族的人为什么远远见了万俟郗，都会选择绕路而行，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万俟郗并未理睬二人，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遭到万俟郗的无视，姚卓心生不悦，阿福瞧了，急忙起身捡起地上的鞭子，想要再次针对万俟郗。
可远处的嬉闹声却越来越近。
姚卓闻声赶紧吩咐，“阿福，快拿着馒头回来。”
“你将我们准备的干净食物放在万俟公子的身旁。”姚卓此刻的善举正与他憨厚老实的面容一般无二。
阿福办好事情，在准备跟着姚卓扬长离去时，还不忘冲万俟郗呸了一口口水，“什么玩意儿！”
万俟郗没管被阿福离开前糟蹋的食物，他抄起食物，三下五除二地便将食物直接用手赶到嘴里。
“我们妖族啊，我看是越来越强大了——”一个女声让万俟郗将思绪拉回记忆深处。
初始人界，有一部分生灵由天地孕育而生，他们不仅力量强大，还能幻化人形，人类将之称为妖。
妖与人结合的产物，妖力全无且不健全，这样的混种自然会淘汰，但万俟郗却是个例外。
他刚出生时的妖力，就能与五岁孩童比肩，万俟郗因此成为了鹰族的宠儿，妖族壮大的希望。
可好景不长，一场大病夺去了万俟郗的妖力，就在鹰族宣布万俟郗彻底沦为家族的弃儿后，麻绳专挑细处断。
万俟郗的父亲死了，母亲也抛弃了他，远嫁高门。
近处传来的嬉闹声却又将万俟郗的思绪拉回。
“你们猜那傻小子是不是又在偷偷凝聚妖力呢！莫非他还想恢复到当年的实力？”
“就凭他现在的资质，怎么可能！”
“他这种人怎么还不去死？留在这儿，真是碍眼！”
“没办法，人家有个会攀高枝的娘，”
“哼，他当初站得有多高，现在跌得就有多惨。”
几个女孩咯咯地笑个不停，似是在谈论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卓哥哥刚刚是不是在这儿？”
“哟，我们的萱儿小姐不打算再装一装了吗？”身着一袭墨绿色长裙的女孩讥讽地笑出了声，“你最爱的郗哥哥就在这儿，你是失明看不见了吗？”
“你怎么能这么嘲讽我们的萱儿小姐呢。”另一个红衣女孩捂着嘴，“萱儿小姐的郗哥哥可是天赋异禀的天才少年，指不定人家这两三年的努力又能赶得上他出生时的实力了呢。”
“你说什么？谁的郗哥哥呀？”李萱恼了，她面色难堪，高声怒斥，“这个穷乞丐，如若不是他母亲还有点那本事，就凭他这废物能活到现在？”
红衣女孩赶忙退了两小步，生怕李萱的口水喷到自己的脸上，“哟，我们的李萱小姐这是因爱生恨，恼羞成怒了啊。”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郗哥哥长，郗哥哥短的！”
“姚瑶！”正当李萱准备祭出法器时，一道白光将她包裹起来，李萱瞬间消失在原地，一场一触而发的矛盾被戛然而止。
眼见李萱被她的家族强行召回，众女失了一出好戏，便失兴散了。而冒充他人身份，混在女孩之中的沈芷悠，仍在蛾眉紧蹙，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她离开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了，姚瑶摆动着婀娜的身姿，在缓缓靠近万俟郗。
姚瑶捏住鼻子，忍着难闻的气味，冷笑一声，“怪不得你当年瞧不上李萱。”
“像她这种趋炎附势之人，想必永远都入不了我们万俟公子的眼吧！”
万俟郗缓缓抬起头，表情平静。
姚瑶看着地上摆放整齐的饭菜，声音显得愤愤不平，“我哥真是好心，当年你那般折辱他，他还能在此刻这般待你，哎，说到底，我们兄妹二人还是太良善了。”
当年的万俟郗是妖族最耀眼的天才，他不仅天资聪颖，相貌也是万里挑一。每一个见过他的女孩，都会被他不自主的吸引，姚瑶也不例外。
可不管姚瑶对他如何示好，万俟郗回应给她的只有冷脸。
姚瑶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羞耻，不免怒火中烧，她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小玲，你去把这些东西拿走喂狗，他这种丧家犬，配不得我大哥的好心！”
瞧着万俟郗现在这副落魄模样，姚瑶忽觉神清气爽，“万俟郗，你还是学学怎么服软吧，不然以后还有的是苦头吃。”
说完，姚瑶就挺直了背，落下一个白眼离开了。
见人群彻底散干净了，万俟郗这才敢将双拳紧握支在地上，试图站起来。
他今日被那稚童打断了腿，此时确已使不上一点力气来，万俟郗心想自己恐怕只能爬着回去了。
正当他艰难爬行时，一双白皙的手蓦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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