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悬于半空,殷红血珠顺着心室纹路滴落,砸在青砖上溅开细小血花。
檐下正偷窥的夜猫受到了惊吓,“喵呜”一声炸毛蹿起,转眼便消失在浓黑夜色里。
万俟郗背抵着柱子缓缓落下,跌坐在血泊中,问道:“你可验清楚了?”
体内却在强行运转自己那微末的妖力,妄图以此续命。
“怎会不在?”沈芷悠望着万俟郗心口空缺处迅速被鲜血灌满,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急忙引动体内的混沌之力,将那颗仍在搏动的心脏层层裹住,仓促塞回万俟郗的胸腔,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的喃喃:“不可能的,我明明已经找遍了所有地方……”
恰在此时,窗外一道紫电劈下,径直洞穿半阙屋檐,冷光瞬间将屋内照得惨白。
沈芷悠无意间低头,瞥见地面血洼中自己的倒影。
这张脸陌生又癫狂,眼底翻涌的戾气早已盖过原本模样,沈芷悠知道,自己与灵姒这个人物角色融合得愈发完美了。
窗外惊雷阵阵,炸得檐角铁马乱响。
沈芷悠忽地攥紧拳头,仰头放声斥骂:“什么神魔,什么‘血祭离魂蛊’!我便是我,休要妄想扰我心神、夺我意志!”
她抬手指向天际,语气里满是疯癫的控诉:“我当真要被逼疯了!解决一个又来一个,到底有完没完了?!”
一通歇斯底里的发泄过后,她脸上的戾气却骤然褪去,转眼又换上了灵姒该有的清冷模样,竟真如变脸般,尽职尽责地扮演起来。
万幸万俟郗早已陷入昏迷,未曾听见她这一番癫狂之言,也未窥破她藏在灵姒躯壳下的真实身份。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死的,你若身死,我也活不成。”沈芷悠望着万俟郗仍僵持不肯放下的手,只好俯身出手,将他的手紧紧裹在自己掌心。
“弑神剑所创之伤,唯有混沌之力可愈。”她俯身凑近万俟郗耳畔,尽可能将声音放得温软:“乖,听话。”
可她这般悲天悯人的模样,与方才对万俟郗开膛剖心的狠戾判若两人,一股强烈的割裂感在周身蔓延。
“奇怪,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沈芷悠眯起眼,以审视的目光凝着昏迷的万俟郗,她喃喃自语道:“他妖力消失的时间分明也能对得上的……”
沈芷悠掌心仍源源不断为万俟郗输送混沌之力,眉头却拧得更紧,语气里满是困惑:“此人分明是明摆着的关键角色,怎就偏偏差了方向?”
“为何‘你们’的过往里,都有他的影子?”沈芷悠审视着昏迷的万俟郗,满心满眼皆是忿忿,“这男子究竟有何用处,偏生每一个‘你’,都要救他不可?”
话音刚落,院内又劈下一道惊雷,震得沈芷悠身子一哆嗦,“好家伙!便是天选打工人,也无这般牛马的道理吧?”
紧接着,一道紫电轰然落下,落点竟比先前近了数寸,闪电之上雷声沉闷如鼓,狂风骤然席卷庭院。
沈芷悠脸憋得通红,急忙改口:“别!别!别!大哥,我错了,我就是天选打工人!”
天地忽然漆黑一片,原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数道紫电一拥而至,宛如末世降临的景象。
屋檐上的瓦片“噼里啪啦”地砸到了弑神剑撑起的结界上。
沈芷悠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说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你不是天道吗?每天骂你的人应该多了去了,怎到我这儿就不行了,你非得要对我赶尽杀绝是吧?”
眼见天道仍不肯罢休,沈芷悠索性祭出灵姒的本源之灵,将之缓缓推入万俟郗的体内,“你可千万不能死了。”
话音落定,她再无半分迟疑,转身便要孤身引走漫天天雷。
屋内木床被狂风吹得吱吱作响,谁也没有瞧见万俟郗藏在袖中的手正死死扣进床板,与此同时,他心口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原本外翻的伤口渐渐拢合,只余下浅淡的红痕。
就连先前险些暴露的半截镇妖尺,也在混沌之力的包裹中缓缓消融,化作细碎的流光,彻底融入他的血脉之中。
第六道天雷劈向沈芷悠的时候,她手中的弑神剑开始出现蛛网状的裂纹,裂纹自剑柄蔓延而上,顺着沈芷悠的纤细手腕攀覆至她的肩颈,最终与她额间的金蕊印花亲吻相接。
沈芷悠的额间渗出的滴滴血珠化为了数道血色纹路,正在快速布满她的脸。
“尔当真要执迷至此?”天穹深处的怒意响彻天地,引发万千雷霆从云端轰下。
“何为执迷不悟?你们所说所做,便就是对的?”沈芷悠指尖紧扣住剑柄,寸寸收紧的力量突然自剑身中夺目而出:“今日我便要教这天地换个规矩。”
第七道紫电洞穿山谷的刹那,弑神剑脱手而出,直指苍穹。
沈芷悠以指为刃剖开自己的心口,金红交织的鲜血顺着混沌之力幻化成一朵莲花,一瞬之间,花开花落,凋谢成了血雾悬浮于半空。
沈芷悠以指为笔,凌空画出一个“遁”字。
“即便尔用了归墟草,也无法逆转她的生机。”天道素有仁爱之心,仍未放弃规劝,“尔也知晓,自她以后,这世间便再无人能生出七窍之心。”
沈芷悠的三千青丝在雷暴中肆意狂舞,电闪雷鸣映衬出她红色的脸,显得更加阴森可怖了。
天道见劝说无果,接连降下第八次雷劫,最终在第九道天雷蕴藏着灭世之力,准备将沈芷悠抹除在此。
沈芷悠的一袭素衣早已被鲜血染红,素裙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她提起指尖在半空勾勒出数道鎏金线条,随着吐出的一个“落”字坠入山底。
古老的阵法在山谷骤然亮起,竟直接将九霄雷霆给全数吞没。
“混沌生万物,亦可葬万物。”沈芷悠额间的金蕊纹路忽明忽暗,她染血的嘴角微微翘起,“区区天意,也配阻吾?”
此刻,沈芷悠与灵姒的意志完全融为一体。
随着上空正在盘旋的秃鹰的一声唳鸣,沈芷悠来到了妖族禁地——妖岭山。
山谷深处的罡风肆虐,那红白相间的素裙在风中狂乱飞舞,沈芷悠的周身浮现出淡淡金光。
而被留在原地的万俟郗彻底陷入昏迷,他的神识被沈芷悠留在体内的混沌之源给拉进了混沌之境的虚空中。
他的意识漂浮于半空之中,整个人被青金色的光带缠绕,那是镇妖尺所幻的灵韵。
转瞬之间,光带竟化作条条青金小蛇,顺着万俟郗身上未愈的伤口钻入他的肌肤,在经脉血肉间肆意游走,直至将他的三魂七魄尽数吞噬,只余下一具被“镇妖尺”器灵占据的躯壳。
而停留于他心口的混沌之源骤然迸发,数百道金线自万俟郗的心脏喷涌而出,如同锁链蜿蜒深入虚空,与天地之中的混沌紧紧相连,似在缔结某种古老的契约。
忽有冰凉触感划过脸颊,万俟郗猛然睁开双眼。
他眸中血雾尚未散尽,只见一个通体雪白,状如蝾螈,浑身滑腻无鳞片,但生有如蝙蝠双翼的生物悬浮在自己的眼前。
这难道是传说中可以让人飞升极乐的“冰嵘”?可传说这灵物邪乎得很!有的可以救人性命,又有的可以让人疯癫至死。
但唯有一共同点,便是有缘得此物者,乐极此生,永不入轮回。
它满嘴獠牙尖锐,只需轻轻一咬,便能轻易撕开猎物的咽喉。
正当万俟郗思索时,一株绿色的藤蔓悄无声息地,顺着混沌金丝锁定了他的身形。
藤蔓攀上他的肩膀,顺着向下的姿态直直刺向他的心脏。冰嵘却在此刻发出一声尖锐而刺耳的怪叫,下一秒一抹猩红糊住了万俟郗的眼,他的意识再次陷入沉睡。
等到万俟郗醒来,他看见了沈芷悠,她身着一袭红衣,如燃尽的烈火般夺目。
数条玄铁锁链穿透她的四肢,将她硬生生钉在青铜鼎的正上方,动弹不得。而她脚下的镇妖尺,正静静悬浮着,不断承接从她心口滴落的殷红鲜血,尺身纹路在血光中隐隐泛着冷芒。
镇妖尺正在毫无节制、肆无忌惮地汲取她血液中的混沌之力。
“不愧是混沌之体,纵被镇妖尺镇压,竟还能如此顽抗,果然强悍。也难怪,你本就是能炼化万物的存在。”
正在万俟郗感慨之际,他的心口忽有一根赤红色的血管破肉而出,在混沌之源的滋养下疯狂蔓延生长。而先前裹挟他周身的青金色光带,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竟骤然竖直光刃,瞬间化作无数柄青金光刃接连凝聚,齐齐劈向那根赤血血管。
光刃落处,血管应声而断。
剧烈的痛感瞬时从万俟郗胸口炸开,他体内的妖丹也随之崩作齑粉。可未等妖丹散尽,那些丹粉又在混沌之力的牵引下聚拢,竟重新凝出了一颗新的妖丹。
新生的妖丹壁上,赫然铭刻着与镇妖尺一模一样的铭文。
而万俟郗这些年被摧毁的经脉,也在混沌气流的裹缠下脱胎换骨。
他的周身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似在重塑根基,连他身上旧年的疤痕,此刻都流转起点点光芒,疤痕深处,竟蕴藏着流转的混沌之力。
很快,那枚新的妖丹拖着混沌衍生的天地之火,缓缓没入万俟郗的胸腔。
混沌之力顺着他的经脉游走,最终升至他的额间汇聚,最终凝成一朵青金色花蕊,隐没在了他的皮肉之下。
万俟郗旋即飞身而起,直奔青铜鼎上满脸痛苦的沈芷悠,想要将她救下。
可在他触碰到沈芷悠的刹那,眼前的沈芷悠竟骤然碎裂,化作漫天星光,转瞬便消散在空气中,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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