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柳溟躺了两天,到了第三日申时时,他才悠悠醒来。一睁眼,就是陌生的环境,胸中一惊,几乎是从床上“鲤鱼打挺”般翻身坐起。
但见自己身处一个简陋朴素却典雅精致的草屋之间,不免心感诧异:“这是哪?我为何会在这里?”
此前记忆已模糊不清,脑子也是一团浆糊。唯一能记得很清楚且感受极深的便是萧里予这厮为自己吸毒……之后便是脖子上一酸,他便彻底晕了过去,直到现在才醒来……
想到这,几乎是噌的一下,心中一簇火苗冒起,他的脸滚烫发烧起来,内心直呼:“完了完了,我现在还没死定是他救的,又欠他一个人情了!”
他猛地摇了摇头,怔怔地凝望了四周片刻后,突感全身酸软无力,两手差点滑脱重摔回床上,且口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而嘴唇处则隐隐发麻。
沈柳溟不自禁抬手碰了碰自己嘴唇,指腹上的触感有异,湿润饱满……不对,是肿起来了……
沈柳溟呆了片刻后,一个不好的想法钻入心底:“难不成……这厮趁我昏迷时非礼了我?!”
想到此处过于淫/秽的画面,沈柳溟一张俏脸几乎是红得像猴子屁股,也不知是羞耻心作祟还是气红的。
正当他胡思乱想,捋清头绪之时,屋外砰的一声响起。声音像是一个金属器物触地碰撞后的铮铮声。
沈柳溟心神回到了现实,他忍着全身酸痛,下床后跌跌撞撞地走到柴门旁。
屋外,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碧玉新竹簌簌摇曳,新叶如雪如花,飘然于地。
即便竹林与沈柳溟隔了很远,但他仿佛闻到了那一缕清香,登时心旷神怡,四肢百骸不禁舒展开来。
此时清风拂面,柔软如丝,沈柳溟一身雪衣被吹得飘飘而起,乌黑发丝散乱披于肩上,加之一张病态的俊脸,远远望去,好似神仙中人。起码,曲星河是这么认为的。
这位处舞勺之年的少年一出那没顶的破茅屋便见到一白衣仙人虚弱地倚靠在门上,不禁看得痴了。
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当下便慢腾腾地挪到沈柳溟旁边,道:“沈公子,你大病初愈,还是不要走动为好,你还是重躺回床上休息吧。”
沈柳溟闻声望去,但见一个身穿粗布麻衣,腰间捆着草绳,脚穿草鞋的朴素少年正双手端着一瓷碗,望着自己。
他肌肤并不滑嫩,而是粗糙。肤色也并不白皙,而是接近于小麦之色。大概是常年外出,风吹日晒,只为依师之命寻草药而致。但人外形虽狂野粗犷,长得却不错。两眼如葡萄,光泽明亮如他名里的星河,笑起来有一种扑鼻而来的朴素老实山野农夫之气质。
沈柳溟与少年对上目光,皱眉道:“你是谁?这里又是哪?”
声音清冷如山泉流水,又如冷月清辉,少年听后不禁感到脊背发凉,心道:“果然,萧大哥说得没错,这人果真是不好相处!”
他笑嘻嘻道:“我叫曲星河,是潇湘子先生的唯一弟子,这里是我师父曲先生的家。”
这少年,便是曲不二的再传弟子曲星河。曲星河自幼无父无母,还在襁褓之时便被丢弃在了一个山坳中,而曲不二恰好那时就在那个山坳中呼呼大睡,那天又恰好星河满天,他捡到曲星河后便为他取名为曲星河。
沈柳溟移开目光,望向竹林深处。他看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那道身影正在林间不停穿梭,时不时弯下腰,不知在做着什么。他怔怔道:“那人呢?他在哪?”
曲星河道:“你是指萧野大哥吗?”
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滑入脑海,沈柳溟猛地扭头看向曲星河:“萧野?”
曲星河一脸疑惑,眨巴着眼看着沈柳溟:“对啊,难不成你指的不是萧野大哥?唔,奇哉怪哉,你是萧野大哥带来的,你不指他指的是谁?”
“……”
沈柳溟缓缓转头望向竹林,撑着门框的手指不禁微微攥紧,心下冷笑:“好哇,好一个野字!拆开便为里予,这臭鱼还真会给自己取名!竟敢欺瞒我!”随即忽而想到了什么,不禁失色。
虽说他大病初愈,身子骨不比以前,但修仙者即便再怎么弱不禁风,体质也比山野村夫强。这时,他手下的门板不堪力度,嘎啦一声,木板出现裂纹,木屑纷纷飘落,正好与另一扇门相配。
见到沈柳溟脸色不对劲,好像要吃人的模样,曲星河哈哈干笑,道:“那个……你……”话没说完,就被沈柳溟打断了。
沈柳溟冷冷道:“你把他叫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曲星河这神经粗大条的少年立即放开了大嗓门,冲竹林里的那道身影喊道:“萧野大哥,你那位沈公子醒啦,他在叫你呢!”
“什么叫你那位沈公子?!”沈柳溟怒瞪了曲星河一眼,喝道,“臭小子,说话注意点!”
曲星河吐吐舌头:“那你脸红个毛!”
他早就看出了这两人关系的不正常。
曲星河与萧野的关系极好,他非常仰慕这位少年英雄,简直是到了狂热毒唯的程度。因此前日他刚从山上采草药回来时,一听师父说萧大哥来了登时喜不自胜,连筐都没卸下就跑进屋内,大叫:“萧大哥!”结果换来的却是萧野的一个白眼和一句冰冷的警告。此番态度可不比以前热情啊!曲星河还因此郁闷了半天。
后来听到师父说起事情经过后,他是万般羡慕这躺在床上的人,暗恨为什么不是自己!后来这“老顽童”曲不二便外出购物玩乐去了,留下苦逼悲催的他做起为伤者熬药的无聊苦闷活儿。
而每次药熬好后,萧野都得亲自端出并亲手喂药,曲星河在旁试图与萧野唠嗑,结果萧野全身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全放在沈柳溟那了,连夜晚睡觉之时,都要打个地铺睡在沈柳溟床边!
一连两日就这么过去了,终于等到伤者清醒,他这苦日子也终于熬到头了!
当下,还未趁萧野出竹林,曲星河便将一碗墨色的汤药放到沈柳溟手上,自己则像块狗皮膏药似地跑到萧野身边,黏了上去。
萧野听到沈柳溟醒来后,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将断竹和挖土铁铲丢到一边,拍拍手,旋即向沈柳溟跑去。
他一颗心全系在沈柳溟身上,对于曲星河全然没在意,甚至说是压根没看到。曲星河不禁咬牙跺了跺脚,愤恨地远远瞪了沈柳溟一眼后便钻入了竹林,寻个清静。
萧野在距沈柳溟几步远时,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沈柳溟面不改色地望着萧野,当那人离他越来越近,直到闻到那人身上的竹叶清香时,沈柳溟心中登时漏跳了半拍,忙低头垂眸,怔怔地望着自己的鞋尖。
萧野从沈柳溟手中接过汤药,柔声道:“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你体内的毒性才刚刚消散,还是多休息为好,不可走动……”
萧野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因为沈柳溟轻声道:“知道了,你真啰嗦。”说完,他便强咬牙,撑着虚弱的病骨就要走回室内。结果刚走出两步,身子剧烈颤抖了一下,他人也要向前摔去。但萧野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臂,扶住了他。
萧野笑道:“我扶你过去吧。”未等沈柳溟回答,便摸上沈柳溟消瘦了一圈的腰肢,臂弯微微一带,沈柳溟的柔弱身子盈盈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沈柳溟无奈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想反抗也没力气反抗啊!鬼知道这人趁他昏迷时,还做过什么越礼行为!
萧野将沈柳溟扶到床上后,笑道:“要我喂你喝药吗?”
沈柳溟一怔,瞪了萧野一眼:“我还没弱到连一只碗也没力气拿的地步!但我不想喝,你拿走吧。”
萧野摇头:“不行,这药你必须得喝。”
沈柳溟也摇摇头:“不喝。”
萧野笑了:“为什么不喝?难不成你怕苦?这药确实挺苦,闻着就很苦。”
沈柳溟冷冷道:“谁怕苦了?我只是不想喝而已!我已经好了,不喝也没关系。”
萧野却自顾自地说道:“若是换成一碗蜜枣甜羹,你必定会喝。”
沈柳溟炸毛,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我、不、想、喝!”
萧野依旧笑着,声音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也不温柔。他道:“那不行,你不喝也得喝,这药就为了让你身子骨的毒性退散,让你尽早恢复如初才熬的。乖,你听话,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碗,把它喝了好吗?”
如此循循善诱的口吻,外加一张诱惑力满满的笑脸,沈柳溟脸上微微一红,急忙转过头,抬手示意道:“拿来。”
萧野将碗放在沈柳溟的手心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两手要相离时,他的指尖在沈柳溟的掌心中轻轻挠了挠。
沈柳溟的手不禁微微一抖,喃喃骂了一句:“死变态!”
萧野听到那呢喃软语,笑得如沐春风,忍不住凑近沈柳溟耳边,轻声道:“我发现,你有时候很像小孩子,真的……很可爱。”
耳边的温热和磁性的嗓音,让沈柳溟脸上一热,抬起手肘就要给萧野来上一肘,萧野忙笑道:“逗你呢,别生气,药要洒了。”说着,伸出手托住沈柳溟握碗的手。
沈柳溟回头瞪了萧野一眼,冷冷道:“没想到名动仙门百家的无量派首席大弟子萧野萧大公子,竟然也会开我这种人的玩笑,我是该感到荣幸呢?还是感到生气?”
自听到曲星河大叫自己真名后,萧野早已做好了身份暴露和如何应对沈柳溟的准备。在此之前,萧野就曾试想过那一天的到来。到时该怎么向沈柳溟解释?该怎么求得他原谅?今后又该怎么面对他呢?等等问题让他苦恼不已。
现在,这一天终是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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