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韩昭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韩纪，道：“师姐，你看我都一百来岁了，韩月还——”
韩纪斩钉截铁道：“家务事我不管。”
韩月无奈之下还是将这些人放了进来，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明亮的烛火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跳跃。
韩纪开口道：“一百年前，我率寒山宗精锐前往落霞地万仞山陨魔洞封印邪魔，所有弟子全部战死。”
韩月闻言一怔，抿了抿唇，道：“我……我师傅也……”
韩纪点了点头。
韩月并没有哭，失神片刻，随即起身替韩纪续上茶水，淡淡道：“其实我们都猜到了，如果……如果我师傅师叔他们还活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回来找我们……”她最终还是落下泪来。
房间里，所有的欢声笑语都消失了，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悲鸣。
韩纪继续道：“我身为宗主，把他们带出去，没把他们带回来，是我的失职。如果你们对我有什么不满，也可以推举出新的宗主人选。”
韩昭沉声道：“师姐，你已经尽力了。一百年……一百年你才回来，你这一百年是不是也不好过？”
韩纪低下头来，看着桌上飘摇的烛火，缓缓道：“我是一年前在葬灵山醒过来的，过去的一百年，我毫无知觉，醒来之后，灵力尽失，神谕剑也留在了落霞地里，我……”
“你被封印了，是吗？”韩昭察觉到了那句毫无知觉的意思，心念一动，不禁颤声道，“或者说……你其实也死了？”
韩纪点了点头。
她没有说话，在场的弟子却都已经低下头去擦拭眼角的泪珠。
韩昭双目流泪，道：“你身为寒山宗宗主，战死陨魔洞，复活之后，肯定历经艰险才夺回神谕剑，如果不是你，我们说不准这辈子就要老死在山门之中，在我心中，你就是唯一的寒山宗宗主。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真正对不起我们的是那些见死不救的仙门中人。”
韩纪疑惑道：“见死不救？什么意思？”
韩昭冷下脸，道：“师姐，当年陨魔洞邪魔异动你急赴寒山，我们按照你的指令向各大仙门发出了示警，可照你所说，寒山宗百名精锐全部战死，那仙门道盟中的其他人在哪里？”
“这一百年，我常常梦到万千妖魔杀入寒山宗时的情景，那个时候，我提前接到了韩玉师兄传来的消息，随后，其他弟子也接到了山外弟子的密信，说有大批妖魔直奔寒山而来，你不在，韩玉师兄也不在，我传信给仙门百家求援，可直到妖魔杀入寒山宗山门，都没有一个仙门对我们伸出援手！”
他说到此处双拳紧握，眼含怒色，愤愤不平道：“从前，仙门道盟中的任何一家向寒山求援，哪一次寒山宗没有第一时间派出弟子下山，可轮到寒山，那些人都死了！我看着一个个弟子倒在我面前，我只能拼命的杀，可那些妖太多了，最后，寒山宗内，血流成河，到处都是血，山道上，每一块石阶上，都是寒山弟子的尸体！享誉千年的第一仙门，仅仅三日，便杀得只剩三十余人。若非寒山护山大阵关键时刻触发，万千剑光从天而降，将门内妖魔杀得精光，我们怕早已成为一具白骨。”
其余弟子纷纷道：“宗主，既然你回来了，便将山门打开，我们要追杀那些妖魔，我们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我们要找那些仙门算账！”
韩纪自然也是满腔怒火，只是她孤身一人时自然可以找那些宗门算账，可如今她是一宗之主，她不能让如今的寒山宗和整个仙门道盟为敌。
她抬手示意他们安静，缓缓道：“你说的这些我出去后都会查证，只是就算真有仙门见死不救，我们难道真能把他们都杀了么？如今寒山宗遭受重创，山门之外，除去妖魔，仙门百家中多的是对寒山宗虎视眈眈的人。寒山宗的人就算死光了，这漫山遍野的房屋，满殿的书册秘籍却还在，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是养精蓄锐，恢复实力，只有这样，寒山宗才有能力自保。”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泼灭了大部分弟子的怒火。
“至于那些妖魔，玉决明……也就是韩玉，他当年因抵挡妖魔重伤昏迷，醒来后寒山宗山门已经关闭，据他所说，那些妖魔自创了一个清寒道，他蛰伏数十年，终于潜入其中，将那些妖魔尽数杀完。因此，许多不明真相的人纷纷追杀他，他为了自保，便化名玉决明拜入了明霞宫。”
此言一出，这些弟子更是陷入了迷茫。他们大部分人都已是中年模样，其中甚至有人生出了苍苍白发，这百年来，他们日日夜夜勤学苦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出得山门可以找那些妖魔报仇雪恨，如今骤然知晓大仇得报，心中虽然开心，但更多地是失去目标后的怅惘。
韩纪见状，道：“诸位弟子，如今我以寒山宗宗主的身份命令你们，重建寒山宗，十年之内，让寒山宗再次成为仙门道盟中的第一仙门。”
果然，此话一出，迷茫的弟子脸上露出喜色，道：“对的！十年之内，我们要让寒山宗成为第一仙门！”
韩纪沉吟一瞬，转头看向韩昭，道：“韩昭，你前往清寒道重新彻查当年之事，如若还有漏网之鱼，第一时间回禀寒山宗。”
韩昭当即点头道：“是，宗主。”
韩纪看向韩月，道：“韩月，你梳理一份寒山宗弟子名册出来，根据名册收敛尸骨，山门外和落霞地中还有很多寒山宗弟子没有回家，我们要把他们带回来。另外，现下寒山宗弟子名册也要梳理一份给我，我这个做宗主的，总不好连人都认不全。”
韩月点头道：“好的，宗主。”
韩纪沉思片刻，嘱咐道：“山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寒山宗，现下护山大阵已经关闭，山道上的迷雾阵要继续保留，保险起见，所有弟子下山行动两两一组，隐秘行事，不要直接从山道出口下山，不许穿寒山宗弟子制服，也决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寒山宗山门已开的消息。”
众弟子顿首称是。
待到将具体事宜商量完，已是后半夜，韩纪几乎是在沾到床榻的瞬间就陷入了梦乡。
在梦里，寒山宗每一间竹屋中都住着弟子，每一处院子里都有人坐在木桌前，或是看书，或是对弈，殿前广场角落的枳椇树下多的是伸长竹竿摘去果实的弟子，白胡子长长的老头们站在屋檐下指着那些顽皮的孩子长吁短叹。
“韩玉！你能不能从树上下来？！”
“师父，是师弟他们想吃，我才给他们摘的。”
“哪个师弟想吃，你告诉我！”
“韩昭，师父，韩昭想吃——”
“师父，我不想……我想吃，师父，是我想吃的没错。”
“韩玉，你以为你偷偷给你师弟递眼色我没看见吗？！”
……
“韩纪！我听人家说你在山外乞讨？！要饭要到万剑山门口去了！我们寒山宗一点银子都没有吗？！你的盘缠呢？！”
“师父，谣言！我没在万剑山门口乞讨，我是在巴陵城乞讨，然后遇到万剑山弟子……”
“这两种说法有差很多吗？寒山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师父，事出有因啊，而且不算丢脸，是卫长风带着我要的饭，我只负责蹲在街边端碗，准确的说，要饭的只有他一个人。”
“做都做了，还要比谁做得多谁做得少吗？退一万步说，你要饭要不过卫长风，你很骄傲，你很自豪么？！”
“还好。”
……
“韩玉！你师姐乞讨，你就给我卖艺是吧！你学那么多本事，是为了去杂戏团翻跟斗的么？！”
“师父，我差点就饿死了，而且寒山宗门规没有说不可以卖艺。”
“现在有了！”
“师父，你太不讲理了，凭什么韩纪要饭可以，我卖艺不行？我这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做呀！”
“生活所迫？你过来，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活所迫！”
“韩玉！你跑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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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重开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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