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播放结束。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电脑风扇嗡嗡的运转声,和凌曜那沉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呼吸声。
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惊、暴怒、被愚弄的耻辱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寒的表情。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眼底深处翻涌着黑色的、毁灭性的风暴。
这段录音!这段该死的录音!
内容如此恶毒!精准地抓住了调查的关键细节(账本页码、墨迹问题、符号关联)!完美地“印证”了资金流水记录上的“回报”!甚至将他——凌曜——的性格特点(疑心病重)都点了出来,作为顾珩传递信息的“理由”!
虽然背景嘈杂,虽然另一个声音经过处理,但顾珩的声音...那独特的音色、语调、甚至那种说话时偶尔带出的细微气音...都太真实了!真实到可怕!以他对顾珩的熟悉程度,几乎找不出任何模仿的破绽!
伪造?是的,他理智上知道这极有可能是最高级别的伪造和剪辑!
但...但是... 那些资金流水记录中提到的空壳公司名称,与他们内部掌握的机密信息高度吻合,这如何解释?顾珩对家族之事一贯的回避和隐瞒,如何解释?他看到“虚空之眼”徽记时那巨大的、超出常理的恐惧,如何解释?顾宸那通充满警告意味的电话,以及学术界突然出现的针对顾珩的暗流,又如何解释?还有...五年前,那个与空壳公司标识相似的个人标记引发的激烈争吵和最终的不欢而散...
无数的疑点、过往的伤痕、此刻这看似“铁证如山”的伪证...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而黑暗的网,将凌曜的理智紧紧缠绕,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拖入疯狂的深渊!
“操他妈的!”陈锋猛地一拳砸在墙上,眼睛赤红,显然也听到了录音内容,“这...这他妈是假的!绝对是‘影子’搞的鬼!他在挑拨离间!老凌!你冷静点!这不能信!”
凌曜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的寒意让暴怒中的陈锋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冷静?”凌曜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你告诉我怎么冷静?账户信息!他妈的空壳公司名字和我们内部掌握的一样!录音里的细节!他对案情的了解程度!还有他一直以来对顾家那些破事遮遮掩掩的态度!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巧合?!都是‘影子’能凭空编造出来的?!”
他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动作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噪音。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如同濒临失控的困兽,死死地盯着陈锋:“你告诉我!如果他心里没鬼,为什么从来不肯坦白?!为什么一提到顾家就那种反应?!为什么五年前会因为一个类似的标识跟我吵得天翻地覆?!啊?!”
陈锋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也无法解释这些疑点。他只是凭着对顾珩为人的一点直觉和信任,以及刑警对栽赃陷害的本能警惕在反驳,但凌曜抛出的这些问题,每一个都沉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可是...可是这太明显了!‘影子’就是算准了你会怀疑他!这就是他的目的!”陈锋艰难地辩解着。
“他的目的?”凌曜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痛苦和讥讽,“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我怀疑!而他成功了!因为他扔出来的这些东西,他妈的成功引爆了所有埋着的雷!”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那些“证据”,手指几乎要将其捏碎:“查!立刻!马上!给我动用一切技术手段,核实这个U盘的来源、录音的声纹和背景音分析!还有这些资金记录!我要知道它们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双猩红的眼睛里泄露出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凶狠。他害怕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成真。
如果...如果顾珩真的因为家族的某种压力或把柄,被迫与“影子”达成了某种交易... 如果...他一直在演戏... 如果...仓库那天的遇险,甚至他那一刻的失控...都...
凌曜不敢再想下去。那种可能性带来的背叛感,比任何枪林弹雨都更能摧毁他。
“老凌!”陈锋还想再劝。
“执行命令!”凌曜猛地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任何置疑,那是一种用绝对意志强行压下所有情感波动的、近乎冷酷的专业素养,“在技术结果出来之前,严格控制消息,仅限于你我知晓。同时...”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寒意,“立刻加强对顾珩的隐蔽监控。他的一切通讯、行踪,24小时不间断监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接触任何与案件相关的核心资料,尤其是那本账本!”
这几乎等同于将顾珩视作了重大嫌疑对象和控制对象。
陈锋看着凌曜那副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却又强行用钢铁般的意志将自己重新凝固起来的模样,知道再劝无用。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是。我马上去安排。”
陈锋匆匆离开办公室,去执行那令人心寒的命令。
办公室里,只剩下凌曜一人。
他缓缓地坐回椅子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拿起那张写着顾珩名字和账户号码的资金记录,目光死死地盯在那两个字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滔天的怒火,有冰寒的怀疑,有被背叛的刺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藏的、害怕这一切是真的的巨大恐惧。
“影子”抛出的这份“铁证”,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他和顾珩之间最脆弱、最缺乏信任的旧伤疤上,并且狠狠地搅动了一番。
无论最终技术鉴定结果如何,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并且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滋生、蔓延。
信任的堤坝,在这一刻,出现了致命的、可能再也无法修复的裂痕。
而远在修复院内,对此毫不知情的顾珩,刚刚完成一组复杂的纸张纤维比对实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空,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和寒意,仿佛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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