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又是几月过去。
秋亦睁开眼睛,从乾坤袋中取出衣物一一穿好。
药池的效果对他越来越弱,在今天更是彻底失去了效果。而在耗费了无数秋亦名字都不大能说上来的天材地宝后,他也终于完成了锻体第一层。
某种程度上来说,《无相锻体法》最难的一层算是成了。不过这功法作为天阶功法,往后境界修炼难度也高,秋亦可能要停在第一层停好久,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或是遇到特别机缘才能再突破。
秋亦并没有太在意:《无相锻体法》的第一层已经够他用了,他现在的肉身强度可以与筑基修士对抗。等以后若是突破不了《无相锻体法》,他也可以根据打下的基础另换功法。
从药池里跃至平地上时,恰有一片雪花落于鼻尖融化。
今天是飘雪的天气。
秋亦伸出手接住雪花,灵力作用下,那片柔弱的飞雪落在秋亦的掌心许久也未融化。
秋亦轻飘飘吹走这一片雪,忽然想起刚在凡间小世界睁开眼时,那片蔚蓝的天空中落雪纷纷,又想起第一次见到虞观时,四周寒冷,也纷纷扬扬飘着雪花。
他的两次新生皆与雪有关。
想到这一点时,秋亦的内心宛如被重重敲了一钟,无穷无尽的声波从遥远过去传至现在,震荡他的五脏六腑,难言的情绪填充着心脏。
雪越下越大,秋亦伫立着,仰望这场雪,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自己与雪。
待到一头乌发被沾染得半白,他取出木剑,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配合着剑而动,思绪渐远,双目空空茫茫,剑成了他新的耳目与身体,他的感悟就是剑的感悟,剑的锋利就是他的锋利。
没动用任何灵力,只是单纯地练剑。《寒雪剑法》被一遍一遍使出,又渐渐融入基础剑招中看不出痕迹,再也没有什么僵硬的剑法之说。
最后一下顿锋木剑上似乎也附了一层霜雪,凛冽的寒芒直指地上的积雪,一剑去,乍然掀起又一场飞扬飘舞的雪,宛如秋亦在这个世界初次睁开眼时所见。
地面积雪破开,山石上留下一道深深剑痕。
秋亦收剑,从那种玄奥的境界中醒来,心头还有几分怅惘空落,像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还未品出其中滋味便已经醒来。
他思索并回味着,直到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恭喜。”
秋亦转身,看见现在身的虞观负手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将醒神木剑收进空间中,揣摩方才状态:“师尊,那是顿悟吗?”
“嗯,”虞观道,“顿悟而后剑道入门。”
顿悟是修仙者和凡人都无比渴望的一种时刻,近似于“天启”一样神秘,也许下一刻便会来,也或许终生不会来。
其有种种好处,小到画技、书法能力提高,大到突破一个大境界、领悟一套剑法。古往今来流传不少与顿悟有关的传闻,最夸张的一个说是不知哪年哪月,一棵菩提古树在寺庙中听经文久,看庙中众生众相,忽地一朝顿悟白日飞升,化佛走世间。
而剑道入门则是一种境界。
剑道有入门,登堂,入室,剑意,剑势,剑域六个境界之分,每提高一个境界,修士战力便会再上一台阶。
同时剑道境界的提升对修士的修为境界也有反哺之效,可以给固步停滞多年的修为带来新的突破契机。秋亦没有修为停滞的困扰,所以只能感觉自己的修为提高,但是没有突破迹象。
修真界人人都知道剑道、刀道等境界突破有大好处,但做到的人却不多,无他,这种境界的提升都极为困难。
虽然入门级别听着很一般,但是若没有其他外界影响,一般天资中上者苦苦练剑几十年才能入门,天资上上者也要苦练十几年,若是秋亦,可能需要月余至几年。但如今他一朝顿悟,直接剑道入门,少磨了几年剑,实在是一场猝不及防的上天喂饭。
这样一来规划也要稍微变一下。
虞观道:“既如此,跟我去选材铸剑吧。”
秋亦眼睛一亮:“我现在就可以铸剑了吗?”
武器当然是越得心应手越好,所以在比较常见的随用随换、谁好我用谁之外,不少修士会选择请匠师为自己量身打造武器,或是亲自铸造武器。
这几种方式之间各有优劣,虞观比较喜欢用一把顺手武器到最后,而秋亦则比较无所谓。但是对他来说一切事情都很有吸引力,所以铸剑他也跃跃欲试,不过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这要等筑基、金丹,或者更久以后才能做。
虞观肯首:“当然。”
都剑道入门了,再没有一把正式的剑成何体统。
虞观从剑鞘中取出自己的剑,秋亦目不转睛看着,忽然想到: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师尊的剑。
虽然斩出了三尸,但是虞观的剑没有一分为三。
过去身先前便说剑被现在身拿走了,所以捡了天地风雪捏了一把冰剑临时凑合着用,教导秋亦剑法,后来也一直没有拿剑。
而现在身虞观几次来都是只过来看看秋亦,他从未挥剑,也不雕刻玉石,只用银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秋亦,好像秋亦是什么好看的风景一般。
这样的视线对一般人来说难以忍受,但秋亦倒是适应良好。
有一次他练剑完收剑,看见师尊阖上眼,竟是睡着了。秋亦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上前走近,还未走几步,正好与忽然睁眼的虞观的视线对上。
那次之后现在身就不再来了,所以至今秋亦也没见到自己师尊真正的剑长什么样。
剑出鞘,出乎秋亦预料,这把剑比他想象得更为华美。剑若琉璃,流光溢彩,剑身上层层叠叠的幻彩云霞隐现,光落下时折射千万种斑斓色彩,几乎像是一件艺术品。唯有被虞观握于掌心时,那冰凉寒光才能让沉醉的观赏者瞬间清醒过来这件艺术品的锋芒。
虞观性情冷淡沉稳,遇事从简,若说过去身身上还有一点顽劣的少年气的话,那么现在身看起来就完全是淡漠的模样了,像是一捧冻手的雪,剑道总是冰冷而锋利,除了俊美的外貌、精妙的剑术外好像与“美”根本沾不上边,更别提还是如此繁复绚烂之美。
秋亦过去也曾猜测自己师尊的剑会是什么模样,猜过是最朴实无华的铁剑,也猜过是很经典的藏着万般神秘的沉默黑色断剑,却万万没想到是一把看着像是修幻梦一道的修士会用的、如此美丽的剑。
……但是不得不说,真的好漂亮。浅淡是美,这种五光十色的斑斓同样是美。秋亦忍住惊叹,看了一眼又一眼。
虞观问:“要握住看看吗?”
秋亦窘然,意识到自己无意识说出了心里话:原来这种低级的错误也能发生在修士身上。
但他抵抗不了一把这么好看、握在虞观手中还好看与炫酷兼备的剑,于是一边窘然脸红一边伸手接过了虞观递过来的剑。
凑近了看,这把剑身上的花纹细微之处一一尽显,精细简直像是无数个微缩天空,稍微变动视角便能看到不一样的色彩,让秋亦想起第二世时街上商人卖的万花筒玩具。万花筒太贵了,那时秋亦囊中羞涩,精打细算过日子,只上去凑热闹体验了一番,其中万般色彩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而这把剑远比万花筒更富有变化与色彩。
秋亦感慨:“真是巧夺天工。”
他端详一番,依依不舍地把剑交还回去:“师尊,这把剑叫什么?”
“明霞。”虞观道。
好名字。
“不太像师尊的风格。”
虞观瞥了弟子一眼,语气平淡:“少时听闻成仙时仙门自开,天降彩霞,流光乍现,所以起名明霞。”
秋亦止不住笑:师尊也有龙傲天岁月啊。
他道:“要是我正好和师尊是同一时代的一辈人就好了。”
他也想见见更年轻肆意的师尊,冻雪从一开始说不定只是一捧流水,年少时虞观应该也是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
虞观轻飘飘地应声:“嗯。”
明霞剑随意划开一条裂缝,裂缝又扩大成为通道,往里看去,唯有漫漫虚空、一片虚无。
明霞剑归剑鞘,虞观走来伸手点了下弟子的额头,看秋亦一脸懵懂地睁着眼睛看他,眼中不禁流露几分笑意,伸出手:“走吧。”
“要握手吗?”秋亦看虞观伸出来的手,心中莫名紧张,感觉双手瞬间无处安放,甚至隐隐想要后退。
虽然情感上已经很熟悉、甚至亲近虞观了,但是秋亦过去与人有柔和接触的经历实在是太少了,就像太久没被拥抱的人骤然被抱反倒会浑身不自在一样,他现在面对对自己伸出的手也浑身不自在。
“嗯,”虞观道,“我们要从虚空中走,你境界太低,我怕你走丢。”
……走丢什么的,听起来像是带小孩。秋亦心想。
不过对比起岁数,他在虞观眼里恐怕还真就是个小孩。
又瞅了虞观一眼。
沉默的仙人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对秋亦摊开手,银灰色的眼睛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秋亦踌躇片刻,犹犹豫豫的,终于主动伸出手去握住虞观的手。
虞观轻轻回握住。
他的手修长,骨节分明,皮肤像是冰凉的玉石,或许是修炼和炼体的原因,手上只有一点薄茧。又因为年长,他的手比秋亦的要大,能完全包住秋亦的手。
双手交叠的时候掌心变得温暖起来,似乎有一股暖意顺着掌心流向心脏,秋亦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还是有点拘谨,乖乖被虞观牵着,哪也不去看,平时的坦然荡然无存,像只埋头不面对世界的小鹌鹑。
鹌鹑似的弟子安安静静缩着,在心中对比师尊和自己的手,想自己以后还要再长高、长大,以后成为和师尊一样的冷酷剑修。
他们走入那道裂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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