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一个黑瘦的小孩背着竹篓蹑手蹑脚走出家门,然后转身把门关好。
他叫阿虎,今年十岁,父亲不久前断了腿,修为也全被废了,还被家族驱逐。眼瞅着家里的钱财全跌进了买药治病这个无底洞,母亲夜夜以泪洗面,阿虎看在眼里,决心自己去近处的山脉闯一闯,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药材。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皆对阿虎避之不及。
南洲家族林立,世家势力最大,被驱逐出家族的人是没人愿意打交道的。
阿虎咬牙,加快脚步,没多久便到了山脉外围。
外围经年累月有人来这里,安全程度高,但是同时这也意味着那些珍惜的药材少见得很。
阿虎找了一个上午也没有什么收获。
他坐下来,拿偷偷藏的昨日的饼子充饥,目光不由得看向深林。
耳边是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回想起父亲母亲哀痛的脸,阿虎几下啃完了饼,背上竹篓,双手握紧了他用粗麻绳做的背带。
回过神来,他进入深林已经有一段路程了。
忽然的一阵虎啸响彻丛林。阿虎腿一软,想起村子里老人常念叨的什么山脉里有筑基境妖兽,顿时抖如筛糠。
年龄太小开始修行会让根骨被灵力损伤,修真界但凡知道点修炼常识的都会让小辈从十四十五再开始修行。
阿虎是没有修为傍身的,不过他的父亲曾是炼气四层的修炼者,他知道一个凡人与修炼者差距到底有多大。如果真的是筑基境妖兽,他今天可真就没命了。
要不、要不现在赶紧回家吧……阿虎下意识掉头就想回去,可没走几步,他脚步又一顿。
不行!现在回家肯定会被关起来,之后恐怕再找不到机会出来了。想到这,他忍着恐惧,继续前进。
他往最偏僻、草木最茂盛的地方去,加之从小熟读草药典籍,眼睛雪亮,一时居然还真有不少收获。阿虎甚至还运气爆发找到了一株一阶灵草。
灵植灵物从一到十分为十阶,还有个传说中的仙境。虽然阿虎找到的只是最差的一阶灵草,但是那也远远强于寻常凡俗草药。
他不放心把那株灵草放进竹篓子里,便藏在自己的袖子里。灵草纤细,很容易便塞了进去,阿虎把两边袖口理理,向里面折,让人看不清袖子里藏着什么。
这一株一阶灵草是意外之喜,他怀揣巨宝,不敢多停留,恨不得此刻就飞回家中让父母高兴一番,步履匆匆连走带跑地往回赶。
就在此时,骤然的一阵腥风袭来,阿虎猝不及防被撞到了一边,头重重磕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神经,麻绳做的背带绷断,竹篓子落到一边,盖子敞开,里面的药材散落一地。
好痛!
小孩运气好,没有晕过去,但浑身哆哆嗦嗦,惶恐不安看着面前生物,大气也不敢出。
竟是一只吊睛白额虎!
阿虎半捂着那只装着灵草的手臂,心脏怦怦跳,眼一眨不眨,忍着痛一点点慢慢向后挪。那老虎却一缕眼神也未分给阿虎,径直向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不知是不是阿虎的错觉,那背影里透着些许慌张。
虽然不知道这老虎怎么回事,但是走了就好。阿虎连忙爬起来,刚刚磕了一下疼是疼,不过他皮糙肉厚,此时还能活动。
他一边时刻关注着那道身影离去的方向,一边龇牙咧嘴抽气着把飞快将那些草药装好。
就在他拿起一株人参时,一道锋锐剑光倏忽穿过林间,飞快向白额虎逃跑方向追去,片刻后,剑光飞来的方向走出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
他来的无声无息,阿虎收好人参后抬头时才看见这有个人,瞬间被吓了一跳。
少年长相清隽,肤白如玉,眼角略顿,唇红齿白,眉心一点朱红,看着温和无害,笑起来时更显亲近,只是一双眼睛黑如点漆,看久了叫人看着心里发怵。
他穿一身白衣,左耳缀着色泽鲜艳的红鱼流苏耳坠,腰间挂着一玄色剑鞘,剑鞘空空,想必刚刚掠过的那剑便是这人的了。
阿虎没见过多少人,可他觉得家族里那些本家的公子也比不上眼前人来的好看。这样大身份的人,大抵是讨厌别人盯太久的,他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上仙救命之恩!”
不管你是修道修魔,是人是妖还是邪祟巧灵,只要是修士,奉承时说一句上仙就绝对不会有错。
白衣少年——才从洞府里出来的秋亦哭笑不得:“不必行此大礼。”
阿虎听到秋亦说的话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这时才瞅见这位修士身后还有一人。
那人年纪看着与前面的修士差不多大,穿着一样的白衣,如霜白发用黑色的发带束起,眼眸是很奇特的银灰色,好像没什么存在感,一言不发时宛若一道沉默伫立的虚幻影子。阿虎与他视线对上,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
他不敢再看,心中忍不住想,还是前一位黑发的修士和蔼可亲。
恰逢此时,一道流光闪过,阿虎眼睛一花,发现秋亦剑已入鞘。
“你知道环河城吗?”秋亦问道。
阿虎点头如捣蒜:“知道的,就在我们村外两百多里外。”
环河城是这一带最繁华的城镇,因为背靠环河秘境而得名。一般村里小孩要是根骨不佳,那是没这个福源去环河城的,阿虎也只是在父亲没被家族除名时去过一趟。
“你能带我去吗?若是可以,那头灵虎的皮肉便当做报酬。”
妖兽的内丹最为值钱,皮肉次之,不过无论如何都是值钱的,哪怕最后那灵虎皮毛全被划破了,这交易对于阿虎来说和一阶灵草一样是天降的馅饼!
他当即点头应道:“可以!”
秋亦也满意。虽然亏是亏了,但这小孩因为他的缘故无缘无故受了皮肉之苦,他和师尊人生地不熟也需要一个向导引路,这个丰厚的报酬也算是扯平了。
他向灵虎死去的地方走去。
阿虎抱着竹篓,不敢靠近走在秋亦身边的虞观,于是只好隔了一段距离跟着秋亦,到地之后他一看,不禁咂舌。
灵虎倒在地上,腹部和背部受到重创,伤口处有半融的冰渣,寒气森森。其双眼失了神采,已然一命呜呼。看它头上的“王”字纹路,有小孩巴掌那么大,背上还有一双正在萌发的幼翅,估计是炼气境往筑基境过渡的修为。
秋亦取出内丹,施展水诀洗去血迹,而后收入空闲的乾坤袋中,见阿虎眼巴巴地看着灵虎尸体,却无从下手,便也一并收入乾坤袋中。
灵虎尸首和药材都要带回去,阿虎走在前面带路,领秋亦和虞观前去自己的家中。
一路上再无其他波澜,在阿虎的感知中,两位修士一直保持沉默,他也不好开口打破寂静,只好脚步越走越快。
实际上秋亦在用神识与虞观交谈,他虽然用不了心剑,但是近距离神识传音却还是绰绰有余的:“师尊不了解南洲吗?”
他从洞天出来后问过虞观前往方向,这时才发现他师尊也不了解这个世界现在的情况,所以秋亦不得不寻人问路,行至这片山脉时正好遇上了那只眼神奇差、胆子奇大、主动跳出来袭击的灵虎,继而又在路途中碰见了阿虎。
虞观:“过去太久,很多东西与我记忆中不同。”
“那师尊过去带来的那些玩意?”秋亦困惑。
难道不是从外界带回来的吗?
“我去一些地方购置灵材时顺便买来。”虞观回答。
片刻后,他又补充提醒:“在外便不用唤我师尊了。”
“我知道。我只会在私底下唤师尊。”秋亦情绪微微低落。他很喜欢唤虞观师尊,因为这意味他们之间的关系天然紧密。
阿虎家很快就到了,他家是最普通常见的那种带院木屋。
秋亦与虞观进入院子后,阿虎第一时间把门关上,又用有重量的长木头把门抵住,然后飞快跑入屋中。隔音不太好的屋中很快传来哭泣、斥责声,还混杂着阿虎的辩解。
秋亦没有兴趣去观赏别人的家事,随便找了个地方将那头灵虎尸体从乾坤袋中取出,与虞观在院中的椅子上坐了片刻,很快便见到阿虎和他的母亲从屋里走出。
阿虎母亲也是个修士,不过只有炼气二层的境界。她瞅了一眼那灵虎尸身,战战兢兢、恭恭敬敬地向两人道谢,又为自己丈夫不能出来感谢而道歉。
秋亦回答:“无事。”
阿虎母亲松了口气。她现在独自支撑这个家,身后也没家族依靠,处事需得小心,一点不敢怠慢二人,道:“阿虎毕竟还小,也没有修为傍身,赶路也慢。我也知道去环河城的路,若是二位上仙不介意,我收拾一番领你们前去如何?”
换谁都问题不大。
秋亦点头。
阿虎母亲脸上一喜,抓紧时间将那冒着浓烈腥味的灵虎尸体收拾了,又拉过阿虎仔细叮嘱几句,只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便将所有事情一一打点妥当,然后来到虞观和秋亦面前很有眼力地递上一份卷轴。
秋亦打开一看,正是南洲的地图,不过看着有些粗糙,只标注了部分地名。
阿虎母亲道:“这是我家长辈传下的地图,比普通铺子里卖的要详细些,上仙可以收下随意看看。”
她说的长辈是她的直系长辈,与家族无关的一位散修。家族的东西,像她这种被驱逐出去的是不敢拿出来的。
秋亦与虞观对视一眼。这正是二人目前所需的。
秋亦看了眼有些简陋的宅屋,也看得出这家人现在情况有些困难,他不愿白拿人家好处,可秋亦目前身上真的是一穷二白——虞观过去送的小玩意他不情愿分出去一点。
在阿虎母亲变得忐忑的目光中,秋亦叹了口气,收下卷轴。
阿虎母亲松了口气,道:“环河城和我们村落之间的路有些曲折,上仙,我们走吧。”
等母亲和秋亦虞观走了,阿虎再把门死死关上,一转身却忽然被一个东西晃了眼睛。
阳光下,秋亦坐过的椅子上竟立着一粒指甲盖大小、散发着莹莹光泽的白色珠丸——正是那灵虎内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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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环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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