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木带他七拐八弯来凉亭,封尧循着记忆拐回去,但在拐过第八个弯的时候终于察觉不对劲。
他是不是……走偏了?
幸而夜色深沉,他卸去伪装,换上夜行衣,路过巷道,人烟稀少。耳边忽闻一阵焦急的脚步声,虽夜色深沉,但封尧耳聪目明,一眼便看到巷道外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左右看看,侧身闪入漆黑的巷道,谨慎看向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
一个好像是魔尊,另一个披着黑斗篷看不清人脸,难道此人便是黑衣人口中被引入正殿见魔尊的人?
封尧沉吟片刻,捏住双龙玉佩给将离留信,而后跟上去。
他始终远远跟着,不敢靠前,直到那两人进了经楼。
经楼高耸入云,门口守卫森严,周围还有结界。
封尧站在结界外,若他强闯只怕会惊动里面两人,看来只得作罢,刚欲转身离去,指尖无意划过结界。
身躯猛地一僵,预料中的变故并未传来,结界完好无损,既未发出铮铮示警声,却如流水般轻柔裹挟他的指尖,亲昵无比。
封尧又试探地伸手进去,结界依旧不阻止他的靠近。
心神一动,化作一只蝴蝶,毫发无损越过结界,从窗棂边缘飞入。封尧藏起气息却也不敢靠得太近。
经楼层层叠得,一至三层乃是经书,四至六层乃至各种灵丹妙药,再往上便是禁地,而魔尊与那人就在第九层禁地。
封尧藏在书架某层厚重的书卷间,忍着尘土呛鼻,细细听去。
【届时你从另一条道上逍遥山,切记不要让人察觉。】
披着黑斗篷的人一开口便是苍老浑厚的男声。
【没问题,只是你确定能得手?毕竟若无法一次得手,便压不住了?】
【有虚明镜在,你怕什么。】
【老子是魔皇!老子怕什么,只是……】
封尧心一惊。
与魔尊密话的人竟是传说中早已被上一任转机者所杀的魔皇?
魔皇为何会复生?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他们又要压住什么?
正要细听却听魔尊厉呵一声。
【等下!有人!】
封尧心一提,二话不说立刻化作一缕清风朝外飞去,却也露了踪迹。。
魔尊脸色一变,朝外呼呵一声,“抓人!”
魔皇侧身,露出真容,“怎么回事?是何人?”
“我怎么知道?”魔尊从楼上往下看,门口的守卫乱成一团,四处找人。
“那你怎么察觉到有人的?”
魔尊咬牙切齿,藏在夜色的双眸鬼魅妖治,他垂眸看着丹田内府躁动的魔灵,心头划过一丝古怪,空落落的。
其实他并未察觉气息,反而是体内魔灵似乎受到某种无法言喻的牵引,经楼外那几个守卫没那么大本事,且又不是魔皇的气息,那只能是经楼有外人闯入。
封尧怎么也想不通他是如何暴露的,他身怀剑心将修为气息全数藏在剑心里,剑心不碎,气息绝无可能溢出,魔尊到底是如何发觉的?
魔尊能发现他,那些守卫却并未察觉他的气息,岔路口封尧故意往每条道都撒上陌生气息,随意选了一条道跑了。
足足跑了一刻钟,确定守卫没追上来,才背靠墙壁滑落坐在地上喘气。
得了空,手放在丹田内府,蹙眉。
气息没有泄露,魔尊到底是怎么发现他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封尧打算回去问问将离,刚起身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屋内,恍然想起他方才跑路,好像推开了一扇门。
他想推门而出却发现门被锁住,怎么也推不开。
强行破开不可取,只能找找有没有别的出路。
折身瞬间,微弱的烛火照在窗花纸上,映出一方黑影。
殿外的人看到这抹黑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顿时慌不择路,“快!快通知尊上……有人闯入禁阁了!”
另一人亦脸色一变,“完了,怎么偏偏是这里!”
屋内光线很暗,借着微弱的烛火,封尧刚要抬腿,忽而一顿,下一刻双脚竟离地三寸,所过之处没有脚印。
忽然忽明忽暗处露出一抹瓷白,看不真切。
他脚步一顿,拿起烛台凑近看去。下一刻,眼眸倏然瞪大。
那是……玄宸的雕像?
剑眉星目,眼睑低垂,面容冷厉威严,是玄宸无疑了。
封尧盯着雕像看了半晌,没说话。
传言天道玄宸与转机者曾并肩作战多年,虽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想来魔尊应当是恨极了玄宸才是,为何要在魔族安放玄宸的雕塑。
哦,还挺光滑。
一缕风拂过面庞,吹起一旁书架上的书册,泛黄的书页被吹起,借着烛火微光,封尧看清书页上的内容。
【天风二十万八千三百二十四年,天道玄宸出生】
【天风三十五万九千年整,天道玄宸出征妖族】
……
【天元九万三千万年,天道玄宸收养神官烬川于天境天,悉心教养。】
【天元十一万六千七百二十八年,神官烬川领转机者使命,重修无情道。】
最后一行是:
【天元十五万年,转机者烬川封印魔皇于虚明镜,后陨落于苍龙渊,帝大悲,天境天终年暴雪,屡将不止。】
封尧没有动手去翻页,他盯着最后一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留存在上天庭乃至上清境关于这段的史书都抹去了烬川的名字,但此处的史书却保留了烬川的名字。
风声簌簌,吹起书页一角,露出夹层。
看到夹层泛黄字样的瞬间,封尧瞳孔猛地一缩。
无情心决?
他曾修习的也是无情心决,但那本无情心决断在第七重天凝成剑心,之后将离便不再教他,只让他随宁泱下山走走。陨落后重生,无情道至今卡在第五重天,不得寸进。
他记得那本无情心决最后一页有被撕裂痕迹,所以这便是被撕去的部分吗?
但为何是残页?
不待他深思,耳朵一动,门外传来一阵纷繁复杂的脚步声。
魔尊脸色沉如水,带着桑木进了内阁,其余人皆在外面守着。
人未到,魔气先到,只听哗啦一声门上金锁轰然落地。
魔尊推门而入,只见阁内一片空荡荡,除了书架和雕塑空无一人,唯有夜风习习吹得架子上的书册哗哗作响。
烛火微弱,但桑木却不敢点灯,更不敢往前走,只在周边绕了一圈,“尊上,无人,也没有脚印,想来是那两人看错了,夜间烛火暗,看错也是有的。”
魔尊不动声色,缓步走到书架旁,侧身看夜风吹起书册,给原本就布了一层灰的书页又添了几分薄灰。
桑木走过来,看了一眼积灰的书页,“每日风吹过都是这一页,若有人动过,灰尘自会减少,但……看着与往日无甚区别。”
魔尊不语,拿起书册前后翻了两页,翻到某一页时指尖微顿,侧目看向来风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若是无人挡住,风又怎会吹到第七页,而非固定的第九页。”
桑木侧身挡住风,试了试,果不其然被挡住的风吹不到第九页,顿时心中一惊,“属下这就去追!”
魔尊放下书册,“追什么,人估计早跑了,但终归是走不出魔族地界,通知各处封锁内外双城!本尊倒是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到底是谁!”
封尧化作蝴蝶从唯一的通风口跑出去,一路往出跑,但魔尊十分机敏,没多久夜半寂静之时想起长长号角声,几乎是刹那间,家家户户亮起烛火,大街上四处是魔兵,一个接一个点亮街道两旁的蜡烛,家家户户开门出来看,远处魔兵挨家挨户搜人。
封尧没想到魔尊反应如此之快,立刻闪身躲进漆黑的巷道,但魔兵一处一处查,要不了多久便会查到此处。
但更糟糕的是……他残魂的毒好像要发作了。
残魂剧毒一旦发作,别说逃走,他能撑着不泄露气息都不容易。
封尧周身溢出丝丝赤红气息,如丝线般蜿蜒。
糟了,已经开始泄露了!
额头冒出冷汗,封尧抓着墙壁,哪怕心口激荡,面上却沉静如水。
忽然,身后出现响声。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捂住他的嘴。
封尧轻轻呜咽一声,正要还击,就听背后的人道:
“尧尧,别乱动。”
是将离。
封尧立刻不说话了,扶着将离的胳膊朝巷道尽头移动。
将离的气息裹挟着他,化作一缕流光无声无息离开。
将离从收到封尧传讯便马不停蹄从外城赶回,幸好他赶回来了,否则真无人能压制封尧残魂的剧毒。
将离的神力极其纯粹,对压制落魂散有奇效,加之他从黄粱潭取出落魂散的解药,条件受限,虽不能彻底根除却能暂时稳住落魂散的蔓延。
但尽管如此,封尧还是吐了些血,但幸而未伤及心脉。
收拢灵力后,封尧灌了一杯茶下去,坐在软榻边喘气,顺便将魔皇的事情说了。
魔皇没死,还骤然出现,加之其和魔尊的谈话语焉不详,只知他们有行动却不知要做什么,委实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让人不安。
“将离,经楼的结界是谁设的?”
封尧忽然想起对他并不排斥的结界。
“怎么问起这个?”
封尧将结界的异样说了,连同被察觉气息的事情。
“按理来说经楼的结界应该是魔族的结界,我身上有一半魔族的血脉,结界不排斥我,魔尊还能察觉我的存在,是因为血脉的缘故吗?”
剑心没有泄露气息,他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将离抿了口茶,眉眼低垂,看不清神色,“或许罢。”
封尧身上有一半魔族血脉,据说他的母亲是魔族一位女子。
他沉吟片刻,忽然开口:
“将离……你认识我母亲吗?她可还活着?或是……若已然亡故,牌位在何处,家中可还有什么亲眷之类的?”
若是还有亲眷在世,那他或许还可以……
话音刚落,将离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看了封尧许久,看得封尧蹙眉不解。
“是……有什么不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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