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踏入偏殿,夜幕降临,入目便是封尧半躺于软榻之上,手里拿着一个花瓶把玩,眉眼低垂,跳动的烛火在他如玉的面庞上闪烁,斑驳暖意落满肩头,一室清辉。
听到门口的声响,封尧抬眸,未语先笑,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半明半暗地隐在烛火下添了几分温煦。
将离一怔,下意识全身放松,凝聚在心头的那股烦闷渐渐消散,他关上殿门,走过去隔着一张矮桌落座于软榻的另一侧。
“你拿的什么?”封尧抬眸看向将离手中的纸。
将离把信偏到封尧那头,道:“锦昀刚送来的,关于化骨石之事。”
“山脚下那件事?”
“是。”
封尧凑过去看了半晌,信上言称“她将化骨石放入神女镜,却不料被贼人袭击,化骨石被毁,她修复多日依旧无能为力。”
沾染气息的化骨石被毁了,那将东西带上上清境之人的线索便也断了。
“贼人还是……内奸?”封尧想起他们离开上清境前,将离怀疑仙帝的事情,当时只差化骨石的结果出来便可确定,可如今化骨石却被毁了,“仙帝……他是不是?”
将离放下信,“锦昀查过了,发现除那日的事外,仙帝毫无破绽,只靠一件事不能完全确定他是否为内奸。”
见封尧面带沉思,将离开口宽慰道:“不过也无需沉闷,梵月要来了,回鸣钟面世自然能查出谁是内奸。”
略一思索,封尧道:“映月山那位?”
将离点头,“正是。”
封尧听说过回鸣钟的厉害,回鸣回声,一切阴谋诡计在其之下无所遁形。
“除非内奸远离回鸣钟所笼罩之地,否则必然逃不掉。”
“那……还真是个好东西。”封尧不咸不淡道。
“不说这个了。”将离的视线落在封尧从进门就抱着的花瓶上,“你抱个花瓶作甚?”
“啊?”封尧低头一看,失笑道:“差点把这个忘了。”
掌心平展,一束娇艳欲滴的风雪橘出现在掌心,正是离开皇城的前一日封尧买下的那一束。
将离微怔。
“离开前买了一束,想着再见面时亲手把他送给你。”封尧将风雪橘放进花瓶,“结果我刚回来就睡着了,睡醒后你我又吵架,这七七八八的事情下来差点忘了它的存在,正好……现在给你了。”
将离缓缓接过,目下无尘的九天上神却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瓶,目光落在风雪橘上久久不散。
许久之后,轻声道:“怎么想起给吾带花?”
“嗯?我记得你说很喜欢这个花来着?”
难道他记忆又出问题了?
将离一愣,随后笑道:“对,吾很喜欢。”
封尧也跟着笑了,“我还买了许多种子,等回去了我给你门前种一片儿,你天天都能看到!”
长华峰山下满是积雪,山顶虽四季更迭,但除了碧落崖的幻觉外,还真没见过几朵花,一到秋天便十分萧瑟。
他想把将离喜欢的风雪橘种满整个长华峰!自此之后,无论他在与不在,将离永远会被永不凋谢的花包围。
灯火烛影下映照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他们以指为笔,以言为纸,描绘着属于他们的未来。
封尧伤上加伤,离开苍龙渊前这两日被将离禁止乱跑,流水的补药往偏殿送,一天喝八顿,喝得封尧干呕,偶然路过的北渊见到封尧干呕,脑子一抽来了一句“莫不是怀了?”
结果被将离收拾了一顿。
回程时,因封尧身弱的缘故,几人并未疾行,而是乘坐仙船慢悠悠地往上清境走。
仙船穿过叠叠云层,封尧先去看了宁泱和沐清衍,确定二人并未被上界的灵力波动抵触才放心离开,他去了隔间,隔间住着一只刚刚化作人形的凶兽。
他将人带凶兽带去苍龙渊,却忙得没顾上他。
“哎,你以后什么打算?”
以残魂自居总不是个办法,北渊便找了一朵宝莲给凶兽捏了一个身体,只可惜宝莲尚幼,捏出来的也是小孩的模样。
封尧看着半大点孩子凶巴巴地看着他,那样子说不出的可爱,他没忍住上手捏了一把。
“哎呀!说了多少次了不许捏我!”
样子是小孩,声音也软糯得紧。
封尧肩头抖动,忍着笑,“说正经的!你怎么办?”
起初跟着他是为了脱困,但眼下困境已散,凶兽的去处倒是个难题。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跟着你!”凶兽用最萌的声音说最不耐烦的话,而后想起点什么,又问道:“那个……给你揽月石的人在哪儿?”
“你说小绵羊啊?”
“哈?绵羊?”凶兽怔愣一瞬后,忽然狂笑,“哟,狗东西!装起绵羊来了!真是笑死小爷了!”
稚嫩乖巧的脸庞总是说出些语出惊人的话,封尧忍无可忍拿过一旁的糕点堵住凶兽的嘴,气得凶兽“呜呜”了好久。
好不容易咽下去,凶兽道:“狗东西将揽月石给了你,说明你就是我要等的人,我不管!我就要黏着你!”
封尧翻了个白眼。
“不过……想当我的主人,你得赢过我才行!”
封尧斜靠在椅子上,“不巧,我不想当你主人。”视线在凶手短小的身躯上扫视一圈,道:“怕被你传染傻子习性。”
这家伙其实不笨,但就是看着像个傻子。
凶兽一听,急了,“不行!你必须和我打!赢不了我,你就无法跟我结血契。”
“可我不想跟你结血契呀!”封尧唇角勾起,桃花眼微挑,一副看好戏却置身事外的悠闲模样。
“你你你……”
凶兽笨嘴拙舌,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封尧低声嗤了一声,引来凶兽怒目而视,他终于欺负够了这埋汰崽子,开口道:“听说你的血丹还在?”
凶兽双目骤然凶狠,连连后退,“你干什么!”
“那看来是在了。”封尧饶有兴趣道:“小家伙,我要你的血丹!”
这才是封尧真正的目的。
“我凭什么给你!”
血丹可是凶兽存活的基本。
“那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同你结血契?”封尧依旧笑着,说出的话却低沉威严,“小家伙,我不是你想结就能结的人,血契乃是共生之事,你共享我的命格与天赋,却无法予我同等的利益,算起来还是我亏了。再者,只要结契,我的寿命与你共享,千万年的时间还不够你再凝一颗出来?”
凶兽不语,封尧却也不急,起身欲走。
却在手搭上门板的那一刻,身后道:“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打赢我,我才能给你血丹!”
“可以,不过等等,我得报备一下!”
封尧去将离那处软磨硬泡了许久,才被允许,但条件是接下里七天内封尧不许出门,半步都不可踏出长华宫正殿。
云层间出现一道火红色的身影,提剑负手而立。
凶兽脱去皮壳,幻化出庞然大物的本体。
他们两个,一个半残,一个残魂,还真是最好的对手。
云层中刀光剑影,银光横隔于烈日之上,将烈日从中间劈开。
上面二人打得焦灼,反观将离反而十分有闲心逸致地打理花草。
“你倒是有闲心逸致,一点不着急。”北渊甩袖在对面落座,将手里刚收到的消息递过去,“看看,暴雨的事儿。”
“本就该是他的东西……总得自己去拿。”将离接过看了半晌,“估计是上次裂缝跑出去的魔族。”
“那些小喽啰并不打紧。”北渊另有所忧,“我担心的是……他们怎么知道你的阵法怕雨?”
未免节外生枝,阵法之事只有将离和北渊二人知晓,连封尧都不知晓。
可那些魔族又是如何知晓的。
将书信重新卷起,将离沉吟半晌,而后倏然一顿,抬眸与北渊对视一眼。
北渊一惊,“你是说……虚明镜?”
“并非没有可能,那人寄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上言称虚明镜已被炼化。”
神族哪怕拼尽全族之力都要封印虚明镜便是因其具有看透任何人、任何事弱点的能力。
“可问题又来了,渊底有封印,他怎么传消息出来的?”
将离无声地看了北渊一眼,吓得他浑身一凛。
“我先说好,上次化骨石的事情一出,叛徒都被我清干净了,真没了。”
因叛徒的缘故,不仅化骨石外泄还引邪灵入境,北渊一怒,将整个苍龙渊里里外外全收拾了一遍。
“布雨的魔物抓住了?”
“抓了,人在地牢关着。”
将离泰然自若,“审吧,这事估计还没完。”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头的较量已然出了结果。
封尧垂眸,眉眼间带着漫不经心地笑:“小家伙,我赢了!”
刹那间,可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陡然跪下,姿态恭敬,“说到做到,拜见……主上!”
冲天吼声如重石般响彻于每个人耳中,余音不止,波及四方。
同一时间两道鲜血涌出,自半空中相互交叠,最终融为一体,凶兽背上原本的图腾上多了一处云纹。
与此同时,封尧眉心多了一朵半绽的桃花,为原本一笑起便风情万种的面庞添了几分缥缈的神性。
南天门到了,将离起身,“走吧,去……”
忽地,两人脸色微变。
只因一缕魔气飞速飘过,快到不易察觉。
将离霍然起身,“你先带他们回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