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星只觉得进退为难。
“你不用太担心，我对悬赏不感兴趣。”言谶看出了他的为难，语调温吞，“多多很喜欢你，旁人靠近它兴许不容易抓住。多多于我而言并非单纯的宠物，倘若能找到，我保证不会有人再进你的屋子。”
宁南星：“......”
宁南星倒挺想跑的，听那几个男人的意思，白日里他离开时不少人去搜过他的房间。只可惜他除了这间客栈暂时没有适合待的地方，在客栈睡着只有凡人堵门，在大街上躺可不知道会被什么东西抓了。
“就为了一只猫？”宁南星狐疑。
"嗯啊，为了，猫。"言谶看起来心情不错。
言谶不担心宁南星选择哪一个，因为结果都一样。他能安然无恙在客栈度过这些时日全靠那一身仙袍与不是凡品的玉佩。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位年轻的散修正在历练，再不济也是权贵人家的公子哥离家。直到一旬过后，宁南星没有像寻常散修历练那般去往另一个地方，便有人去他住处偷窃。
两月后，宁南星日日出门，仍没有家族中人前来寻找，于是城中挂起了他的悬赏。
今日事情过去，他大概也明白自己处境艰难，但没有路引在哪住都是问题，自保的能力更是微薄，眼下最好的依靠自然是离他最近、却并没有‘恶意’的好邻居。
宁南星面无表情的看他。
言谶冲他微笑，面容温和无害。
——
“你那猫看起来胆子挺大的，怎么那么容易应激？”夏风阵阵，宁南星踩着木屐提着一盏八角琉璃灯走在前面，他的头发已经半干，便扎了一半防止发丝遮眼。
“不过也好，应激的猫跑不远，大概率就在这里附近。”他轻轻打了个呵欠。
言谶道：“应激？”
“哦，”宁南星打起精神，“就是受刺激害怕了，等会看见多多了得你去叫它，猫在应激的时候是很警惕的。”
宁南星最终还是牺牲了打坐的时间出去找猫，代价显而易见。
他尚未筑基，无法做到时时刻刻都在吸收灵力，还需要依靠打坐。但打坐消耗的体力与精神小到令人惊讶，甚至说是休息都不足为过，所以平时打坐三个时辰再睡两个时辰的做法是可以满足基本休息的。
但显然不够支撑将近一宿的搜寻。
好在言谶是个很守信的人，说对三百两不感兴趣就是不感兴趣，一晚上遇到不少要他命的，但是大多都在看清言谶的时候落荒而逃，少有几个出言挑衅，都被同伴捂着嘴拖了下去。
他们已经找了许久，夜色已进入最浓的阶段，若不是手上的琉璃灯，恐怕连人带影都要融进墨色中。好在夏日里不算凉，风缠过脚踝还带着一丝燥热，青石板被照亮一瞬又被拽入阴影，今夜整条后街都随着宁南星手上的灯盏晃动。
“是吗？你认为它信任我？”言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抬起了手臂，被烧伤的几根手指遮掩住了小半张脸，于是眼中的惊讶便清晰可见。
琉璃灯罩内不知是何物散发光芒，颜色柔和，但着照亮的范围很广，显得他双眸流光溢彩。
言谶的皮相近乎于完美，且与祝云青、连苍生那种“冰清玉洁”的类型不同，他像是被打磨好，毫无棱角的透润玉佩，唯有眉眼浓墨重彩，鲜活逼人。
当宁南星注意力分到他眉眼时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发自内心好奇言谶摘了面具是什么模样。——反正不可能是“面具之下是更丑的面具”这种。他的底子太好了，好到宁南星认为就算言谶脸上也都是烧伤，那也会有别样的美感。
“你是它的主人，它当然最亲近你。”宁南星移开视线，若无其事道。
“是么？”
宁南星道：“宠物的话，基本上都最亲近主人吧，除非不合格。”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动了言谶，他又弯起嘴角，带着一丝愉悦问道：“那你认为，合格的主人应该是什么模样？”
月如吴钩，夜如水。
言谶眼含笑意，毫不避讳地盯着宁南星的双目。
宁南星被看的眼皮一跳，瞌睡忽然散去一些，他的基铃要响不响。
宁南星硬着头皮回答：“付出精力和时间，对宠物负责，爱它。”
“锦衣玉食不够么？”言谶语气轻缓。
“看你想怎样吧，只是想消遣那做到锦衣玉食确实差不多，你想要一些感情上的回应，是需要爱的。”宁南星说着说着觉得有些过于矫情了。
矫情不是坏事，他也没有对‘爱’这个词有羞耻，不觉得说‘我爱你’此类话语犹如念一段索命咒。但在一个男同性恨小说世界里背负一个恶俗设定，对着一个被恶俗设定吸引过来的男人讨论感情和爱就有些超过了。
——即使他们在讨论宠物与人。
所以他又加了一句：“哦，爱不爱都记得给多多绝育，就是阉了。”
但言谶对这个话题有超人预料的执着，如此杀死风景与暧昧的话他也能装作没有听见，道：“给它吃住，保他无忧也不够？”
宁南星觉得莫名其妙：“爹娘把小孩生出来只管吃管住管他不会死，小孩就会爱爹娘了？”
言谶浅笑不语。
如果宁南星知道他说的这句话背后是多少金银与权势，他兴许便不会这么想了。
言谶不缺向他献媚讨好的人，也不缺区区三百两。他半年前千里迢迢取了一颗皇子的首级，仅这一次便是寻常人不敢想的赏金，更遑论这些年来积累的银钱，足够在人间呼风唤雨。
再高贵的人临死前都是恐惧的，会向言谶威逼或利诱，无果之后是咒骂、痛哭、求饶，然后低下他们自诩与寻常人不一样的脑袋下跪。
其实没什么不一样，人的脑袋掉下来都是“咚”的一声。
皇子也不例外。
言谶把皇子的脑袋带走了，还带走了皇子的踏雪寻梅。
多多被保护得很好，应激前对他不设防，毫无戒备而弱小的模样触动了他某块隐秘地方。凭着这一时兴起，他将多多养了下去，开始多多对他很凶，但与皇宫一致无二的生活加上灵药的辅助，这只猫也开始像没有经历过一切一般朝他示好。
“宠物这种东西，是不是易主以后就会把旧主忘得一干二净？”
宁南星：“......”
“人呢？人会吗？”
哥，你有点神经病了。
宁南星有点想逃跑，他搞不懂，言谶长得挺有模有样的，但说话怎么和他小时候在田里打麻雀似的，麻雀被宁南星随手射一石子就漫天发癫一样地乱飞，言谶被宁南星随口一句话打开话匣子，各种费解的癫话到处乱讲。
——问我干嘛，你去问多多啊。
宁南星找猫找的很认真，后面言谶再说什么他也装傻搪塞，一心一意搜寻每个角落。他盯上了一处堆在店外的杂物堆，提着灯轻手轻脚靠近，劲瘦的腰微微弯曲。
言谶便抱着手臂，靠在身后一堵墙上盯着他。
他没戴耳饰，但仍旧挂着项链，弯腰的时候一手撑着胯，让人清楚看见那一道窄腰和一双占比惊人的腿。
杂物堆里头有些难以照亮，于是那人皱起眉头，“啧”了一声，又往前探头探脑。
宁南星可能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应该没有具体的概念，否则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到处晃，也不怕被人记住。
他长得好，情绪也藏不住，不耐烦会皱眉，不想回答会抿唇，比起多多单一的柔弱乖顺又多了别的东西，更加生动。
——人和猫，果然还是人更好。
宁南星根本没意识到言谶在想什么，他找猫找得正投入，脑内忽然窜过一道电子音。
001：【人物关注度提升，宿主宁南星存在感＋1】
宁南星吓一大跳，跌进杂物堆，木屐差些套不牢。鸡零狗碎的物件天女散花般落了下来，一道灵活的阴影窜过，被言谶眼疾手快抓住。
是多多。
宁南星躺在杂物堆里，琉璃灯罩被打翻，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掉了出来，金色的光辉都没能吸走他的注意力。
怎么做到的？宁南星茫然胡思乱想，僵硬地看向言谶。
.......总不能是他人头悬赏翻倍，天下英雄豪杰如痴如狂了吧。
——
逍遥剑派的情丝湖畔有许多垂柳。
祝云青小心翼翼拨开凝着厚霜雪的柳条，手中捧着一封信笺向正在打坐的连苍生走进。
连苍生如一尊金枝玉叶的雪人，感应到祝云青的靠近，缓缓睁开了双眸。
“仙君。”祝云青将信笺递给他，抬眸看见仙人层层叠叠的衣袍上放了一颗珠丸。只是定睛一看，何来珠丸？竟是重瞳眼球，那眼球好似还有活力，金色的瞳仁还散发淡淡的光辉。
“这是龙目，”连苍生不抬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看着信笺一边解释，“是魔尊闻人语的右眼。”
“龙？”祝云青难得开口提问。
“闻人语是一条魔龙，前段时日被我族中长辈围剿重创，剜去了一只右眼。”连苍生淡淡道，“这些你去上界后自然能了解，眼下最值得关注的，是这个。”
他将信纸扔给祝云青，上面俨然是关于治疗丹田损伤的丹方。
“还需一味玲珑草。”
祝云青听到闻人语三个字后兴致就不高了，沉闷地'嗯'了一声，行礼道谢后不再言语。
“你说你家族变故后被人重创了丹田，连双目都受损了？”不知怎么回事，连苍生有意让他高兴些，于是道，“兴许与丹田有关，日后也许能恢复”
祝云青将他的过往告诉了连苍生，被仇家找上门，全家被杀，他被父母保护着送到下界，丹田被重创，侥幸活了下来双目却无法再看见颜色。
“好像恢复了些许。”祝云青忽然抬起眼帘，语气犹豫。
短暂的，两月前，他在那个合欢宗的修士身上看到过。
自己写的时候一直在想要放开来写，放得开的恶俗狗血总比畏手畏脚的无聊要有起伏的多，修文的时候再看一遍还是觉得言谶你，我草恶俗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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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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