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镇”的名字起得名副其实。与其说是个镇子，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堆砌场。
锈蚀的车辆残骸、扭曲的金属框架、破烂的帆布和塑料板，构成了这里主要的建筑材料和防御工事。
一道由无数报废汽车焊接而成的、布满尖刺和铁蒺藜的围墙，将镇子勉强围了起来，只留下几个有守卫看守的狭窄入口。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劣质燃料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绝望的、停滞不前的腐朽气息。
宿傩一脚刹车，将破烂的货车停在镇子主入口外，激起一片尘土。他四只手臂搭在方向盘上，猩红的眼睛扫过那寒酸的防御工事和门口那几个面带菜色、却强装凶狠的守卫，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就这？这就是那个老狐狸说的‘好地方’？”他嗤笑一声，扭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无惨，“看起来比之前的老鼠窝也强不到哪里去。”
无惨没有立刻回答。他梅红色的眼瞳冷静地扫视着铁锈镇的结构和守卫的分布。镇子规模不小，但缺乏有效的组织，防御工事看似狰狞，实则漏洞百出。根据沙蚤商队老查理的情报，这里的镇长霍克是个贪财怕死的老滑头，而且正被几个帮派困扰。这确实是个“好地方”——对他而言。一个混乱、有统治者、有外部威胁的地方，正是浑水摸鱼，寻找机会的绝佳场所。
“至少这里有相对稳定的水源，和一个可以交流的统治者。”无惨的声音依旧平淡，他推开车门，优雅地踏足这片布满锈尘的土地，“我们需要情报，也需要休整。在你找到下一个‘乐子’之前，这里勉强合格。”
“哼，希望里面的酒能比外面的样子好点。”宿傩嘟囔着，也跳下车，四只手臂活动了一下，骨节发出噼啪的响声，引得门口守卫一阵紧张。
“站住！外来者！”一个守卫鼓起勇气，举起手中锈迹斑斑的步枪，“进入铁锈镇需要缴纳入口税！每人……每人一杯干净的水，或者等值的物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宿傩那非人的形态和无惨那过于精致的面容。
“税？”宿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上前一步，四只眼睛同时盯住那个守卫，“老子去阎王殿都不用交税，你他妈跟老子要税？”
恐怖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那几个守卫，他们脸色煞白，几乎握不住武器。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相对体面、但依旧打着补丁的棕色外套、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堆满谄媚笑容的瘦高个男人，急匆匆地从镇子里跑了出来。
“住手！住手！都给我把武器放下！”他对着守卫呵斥道，然后转向宿傩和无惨，深深鞠了一躬，笑容更加谄媚，“两位尊贵的客人！欢迎来到铁锈镇！我是镇长的助理，皮特。手下人不懂事，冲撞了二位，还请海涵！霍克镇长已经恭候多时了！”
宿傩挑了挑眉，看向无惨，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哦？恭候多时？戏子，你什么时候跟这种地方的土皇帝勾搭上了？”
无惨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老查理的哨声这么快就传到霍克耳朵里了？还是说，这个镇长另有所图？他冷漠地回应皮特：“带路。”
皮特连忙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宿傩和无惨跟在他身后，走进了铁锈镇。
镇子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拥挤和肮脏。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用各种垃圾搭建的窝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居民用麻木或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空气中混杂着食物**、人体汗臭和金属锈蚀的复杂气味。一些简陋的摊位上摆放着零星的商品——几个干瘪的变异水果、几块锈蚀的零件、甚至还有人在卖用旧世界杂志页卷成的劣质烟卷。这就是废土底层那卑微而顽强的“烟火气”。
皮特将他们带到镇子中心一栋相对“完好”的建筑前——这曾经可能是个小型仓库，现在外墙被粗糙地加固过，门口还有两个拿着武器的守卫。这里就是镇长的“官邸”。
走进仓库，里面被分割成了几个房间。最大的房间里，一个身材肥胖、穿着不合身旧西装、头发稀疏、眼袋深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张堆满各种破烂零件的桌子后面，手里把玩着一块旧怀表。他就是镇长霍克。
看到宿傩和无惨进来，霍克的小眼睛里立刻闪过一丝精光，尤其是看到无惨时，那目光中混杂着惊艳、贪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连忙站起身，脸上挤出热情（但略显虚伪）的笑容：“哎呀呀！欢迎欢迎！两位就是皮特说的，解决了‘裂爪帮’麻烦的强大旅人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呃，英雄！”他显然也对宿傩的形态感到震惊和忌惮。
“少废话。”宿傩大马金刀地拉过一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椅子坐下，四只手臂抱在胸前，直接打断了霍克的客套，“有酒吗？最好的拿出来！还有，这鬼地方到底有什么乐子？”
霍克被噎了一下，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吩咐皮特去拿酒。他搓着手，看向一直沉默站立、气质冰冷的无惨，试探着问道：“这位……先生，听说您……拥有一些非凡的能力？”
无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破败的街道，梅红色的眼瞳中没有任何情绪。
霍克有些尴尬，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开始诉苦：“两位英雄有所不知啊！我们铁锈镇，虽然地方不大，但守着那口深井，也算是个好地方。可就是……就是被一群天杀的强盗盯上了！”他脸上露出悲愤的表情，“‘碎骨者’帮！那群杂碎，隔三差五就来骚扰我们，抢我们的水，杀我们的人！我们……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所以？”宿傩接过皮特递过来的一杯浑浊的私酿酒，尝了一口，皱起了眉，“真他妈难喝。你是想让我们帮你把那群叫什么‘碎骨者’的垃圾清理掉？”
霍克连忙点头如捣蒜：“正是！正是！只要两位英雄能帮我们解决这个心腹大患，铁锈镇必有重谢！水源、物资，随便二位取用！”
宿傩看向无惨，脸上露出了那种“你看，乐子来了”的表情。
无惨缓缓转过身，梅红色的眼瞳直视霍克，声音冰冷：“‘碎骨者’……实力如何？首领是谁？”
霍克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赶紧回答：“他们人数不少，大概有五六十人，武器也还行。首领是个叫‘屠夫’巴顿的大家伙，力大无穷，据说……据说还受过‘进化之巢’的恩赐，有点邪门！”他刻意强调了“进化之巢”，似乎在观察无惨的反应。
无惨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进化之巢？又是这个名字。他心中那个借刀杀人的计划，似乎有了更明确的目标。如果能利用这个“碎骨者”帮，尤其是那个可能与进化之巢有关的首领，来对付宿傩……
“可以。”无惨淡淡地开口，打断了霍克的观察，“我们会处理‘碎骨者’。”
霍克大喜过望：“太好了！太感谢了！不知二位需要多少人手配合？我们镇上的守卫虽然实力不济，但……”
“用不着。”宿傩不耐烦地打断他，将难喝的酒一口闷掉，“一群杂鱼而已，老子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拆了！”他站起身，四只眼睛闪烁着暴戾的光芒，“他们在哪儿？老子现在就去活动活动筋骨！”
“等等。”无惨再次开口，他走到宿傩面前，梅红色的眼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镇长先生，我们需要‘碎骨者’更详细的情报，尤其是他们的据点位置、巡逻规律，以及……那个巴顿的具体能力。盲目进攻，并非上策。”
霍克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对对对！这位先生说得对！情报！我们这就去收集最详细的情报！”他示意皮特立刻去办。
宿傩有些不耐烦，但看无惨一副认真的样子，撇了撇嘴，又重新坐下，抓起酒瓶直接对着瓶口灌了起来。
无惨不再理会宿傩，转向霍克，开始详细询问关于铁锈镇周边势力、水源情况、以及……最近是否有其他“特别”的旅人经过。他需要了解更多信息，为后续的计划铺路。霍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极力讨好。
傍晚时分。
皮特匆匆忙忙地跑回来，脸色惊慌：“镇长！不好了！‘碎骨者’……‘碎骨者’他们提前来了！就在镇子外面！巴顿亲自带队，说要……说要我们交出一个月的水源份额，不然就踏平铁锈镇！”
仓库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霍克吓得面无人色，求助般地看向宿傩和无惨。
宿傩猛地站起身，脸上露出了兴奋至极的笑容：“哈！正好！省得老子去找了！”他四只手臂兴奋地挥舞着，“走！戏子！看老子怎么把那个什么‘屠夫’拆成零件！”
无惨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看了一眼惊慌的霍克，又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宿傩，梅红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机会……或许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
“宿傩，”无惨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既然对方首领可能受过‘进化之巢’的改造，或许有些特殊能力。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和镇长带人在镇内策应，防止其他匪徒趁乱偷袭。你……先去试试他的斤两。”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无惨的意图却昭然若揭——让宿傩先去和那个可能很强的巴顿硬碰硬，无论结果如何，对他都有利。如果宿傩受伤甚至被杀，自然最好。如果宿傩赢了，也必然消耗不小，他或许能找到可乘之机。
宿傩眯起四只眼睛，盯着无惨看了几秒，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混合着嘲讽和了然的表情：“怎么？戏子，怕了？想让老子去打头阵？”
无惨面不改色：“这是最有效率的战术。还是说，你对自己没信心？”
“激将法？老子喜欢！”宿傩哈哈大笑，猛地转身，大步向外走去，“等着看老子表演吧！霍克，给老子准备好庆功酒！要最好的！”
看着宿傩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无惨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阴影中，极其轻微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霍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问无惨：“先生，我们……我们真的不用去帮忙吗？”
无惨转过身，梅红色的眼瞳在昏暗的仓库光线中，如同两簇幽冷的鬼火。
“帮忙？”他轻声重复，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当然要‘帮’。传令下去，所有守卫，严守围墙，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去，也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霍克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无惨的意思，但被他那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只能连忙点头称是。
无惨走到仓库门口，望向镇外传来隐约咆哮和碰撞声的方向。他能感觉到宿傩那狂暴的咒力正在与另一股充满野蛮和变异气息的力量激烈碰撞。
计划，开始了。
镇外的厮杀是明处的风暴，而镇内的阴影中，另一场致命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