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可汗这句话,倒真是让我心里一凛。我本人深受气疾困扰多年,自然知道这病发作起来是多么痛苦,也知道突厥的草药是多么有效。上次为承乾求到药方和马蹄花籽做药引,我也曾问过司农的官员,是否能在大唐种出马蹄花。司农言道,大唐的气候和水土不适合此花生存,因而要得到马蹄花籽,只能通过向突厥购得。而此花因为对生长环境要求十分严格,在突厥民间找到的可能性也很小,多半还是要向突厥王室求得。我当时没有把这当回事,心想日后大不了再问颉利可汗要就是。可是如今,若我拒绝随颉利可汗去突厥,他一怒之下对大唐切断了此花的供给,承乾若以后气疾再次发作,可如何是好?
然而,让我能抛弃一切随他去突厥,作他的阏氏,却还是超出了我的底线。不要说我如今已有两个儿子,当我的秦王妃也当得有滋有味,就说我对颉利可汗的那一丝心动,也绝没有强烈到让我有与他厮守一生的冲动。更何况我熟知历史,突厥在不远的将来就会被我老公灭国,我此刻于情于理,都不至于傻到往火坑里跳。
看我依然沉吟不决,颉利可汗叹了口气道:“也罢,我知道你此刻定然拿不定主意。我们各退一步,你随我去突厥一趟,半年之后,若你依然心系大唐,我便送你和世子回来,且赠与你足够多的马蹄花籽。只要半年,我敢说,怕是用不了半年,你便不再想做回你的秦王妃了。”
我沉吟道:“可汗也知道,我汉人最重名节。我与你此去,即便只有半年,以后又有何颜面返回大唐?何况我早已是秦王的妻子,烈女不事二夫,如今我丈夫仍在,你要我如何能够......委身.....于你?”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细如蚊蚋,面红耳赤。颉利可汗则讽刺地笑笑:“好一个烈女不事二夫,你与齐王也是这么说的?”
我闻言大怒,正色道:“齐王虽对本宫极好,但本宫自问未曾做出任何有亏妇德之事。我二人之间清清白白,便是齐王对本宫,也无非是发乎情而止乎礼。可汗若是因此事有半分轻视与我,本宫便是死了,也绝不踏入贵国半步。”
颉利可汗收起了笑容,也正色道:“本王在心中敬重王妃,犹如天人,如何敢有半分轻视?原是本王失言,还望王妃恕罪。本王已于日前向大唐皇帝上表,称晋阳公主初来突厥,思念家乡,请秦王妃前往突厥陪伴数月。皇上多半已经准奏。这样王妃随本王前去突厥,于王妃声名全然无碍。且本王虽非正人君子,却也不愿违逆王妃的意愿行事。本王保证在这半年里,也对王妃发乎情而止乎礼便是,王妃大可放心。”
他话已至此,我若再坚持拒绝,倒也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我仍是顾虑重重:“即便皇上准许本宫去突厥陪伴晋阳公主数月,但按着流程是要先宣召本宫,再派亲随百人随同前往,如何能让本宫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失踪?何况还带着秦王世子,朝廷岂能不到处寻找我们?”
颉利可汗道:“这就要看王妃是否肯让此事大事化了了。若你给圣上上书一封,称收到晋阳公主私函,急召王妃前往突厥相陪,王妃见事出紧急,不及面圣便已动身,圣上多半不会起疑。常人都会想,我突厥既已与大唐结为姻亲之好,又何必扣押秦王妃为人质?何况恕本王直言,王妃在大唐的身份,又不像太子妃那般贵重。我突厥即便真要扣押质子,也会首选太子或太子妃,还轮不到秦王妃。”
他这话虽然听着扎心,却也不是全无道理。李渊每日要忙的事情繁多,多半不会在意这等小事。若是旁人不知我与颉利可汗之间的关系,定然不会往其他方面想,只会以为我确实是前往突厥探望晋阳公主去了。只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元吉已经知道我与他的关系,因而别人虽不会起疑,元吉却多半会觉得此事大大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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