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走远,我才感到全身瘫软,再也没有一丝多余力气,摊倒在椅子上。那婆婆蹒跚走入厨房,不多时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葱花面来给我,说:“小娘子,着急无用,吃点东西吧。”我也确实饿得狠了,道过谢便接过碗。入口只觉得鲜美无比,风卷残云地吃了个精光,连面汤都不放过。其实那婆婆手艺非但不能和王府的厨子相比,也及不上路边饭馆的水平,可能是因为家贫,那面也煮得缺油少盐,清汤寡水。但那家常的味道只让我觉得无比可口。那婆婆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怜惜地说:“可怜孩子,这是真的饿了。出门在外本就不易,怎么竟遇上了野狼。”说着也抱过了承乾,拿一些炊饼蘸了汤喂他,承乾却扭来扭去不吃。
这时里屋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那婆婆笑道:“你看我这忙得,连小孙子都忘了。”说着走入里屋,抱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看着一岁多点,比承乾略小。那孩子长得面红齿白,眉清目秀,穿着一个红布做的肚兜,上面绣着一个白胖娃娃抱着大鲤鱼。承乾本来受了惊吓在闹脾气,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一下子不哭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承乾这孩子也是孤独,生长在王府里,和他差不多大的庶弟自幼便被过继给了万贵妃住在宫里,其他几个弟弟都比他小至少一岁左右,因而并没有见过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这次居然在这乡村茅屋见到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一下子来了兴趣。他跑上前,亲热地拉住那小男孩的手,殷勤地打招呼道:“你的衣服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男孩乍见到生人,一开始有些怯生生的,但是看着承乾这般热情,也放大了胆子说:“我叫称心,你呢?”他的一口乡音承乾并没有听懂,却依然唧唧呱呱地拉着他说个不停。那婆婆道:“这是俺小孙子,乳名叫作称心,他娘生他时难产殁了,他爹又在唐军打来时,保卫长安城的战役中殁了,因而这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就跟着我们老两口。”我吓了一跳,心想这婆婆儿子与唐军作战身亡,若被她得知我是秦王妃,岂不是要途生好多事端?正想着,那婆婆问我道:“小娘子看着气度不凡,是哪里人氏?因何来到我们这乡下地方?”
我略一思索,答道:“妾身王氏,长安人氏,为避战乱,携幼子隐居在渭北。近日听闻有亲戚在并州开了间医馆,特在一友人的护送下前去投奔,因而路过此处,谁曾想竟遭遇了野狼。”心中祈祷,只希望承乾莫要给我说漏什么。但看着他与那叫称心的小男孩一起玩得十分欢乐,完全没有留意到我和婆婆的对话。
那婆婆叹道:“如今这天下大乱,苦的还是咱们老百姓。连我们这乡下人都难有安稳日子,何况你们这些住在长安城里的?依俺老婆子看,这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换了谁都是一样,无非是搜刮咱们老百姓来养肥了自己,有谁是真正为国为民的?我看啊,这战乱还要持续个几十年也完不了,就是苦了咱们这些孩子们,将来也是个被拉去充军服役的命啊。”
我也只得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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