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没想到这阴弘智竟这般冰雪聪明,仅从外貌就猜出了颉利可汗的身份。我以前也并不知道颉利可汗那海水蓝色的眼睛是突厥王族的标志,还以为他们突厥人都是那样。
阴弘智又道:“所以你与他一同前往突厥,究竟是何原因?你可是受了他的胁迫,而不得已为之?你不用怕,只管对我说。我既然遇到了你,不管那人是什么来头,我都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我忽然之间有些感动。此人虽然行事偏激乖张,对我却是一片真情。只是我随那颉利可汗前往突厥,确实是出于自愿,并非受他胁迫。我却难以对他吐露这个中原因,只得道:“公子好意,妾身心领。只是那人实则是妾身故友,妾身随他前往突厥,亦实属自愿,公子无须担忧......”
话音未落,阴弘智就变色道:“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你与那名突厥男子之间,竟当真......?你好好一名中华女子,又身为大唐的王妃,竟然与番邦胡虏如此纠缠不清,你可尚有廉耻之心?”
他这话说得相当重,而且正戳中了我的痛处。这些日子,强烈的道德感,民族自尊心,与我对颉利可汗的感激之情和那被拼命压抑住的感情,一直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在撞击折磨着我脆弱的心,让我痛苦得夜不能寐。而阴弘智的话,正如一把利剑,将我那拼命压抑住的负罪感全部血淋淋地挑出来给我看。一时间,我哑口无言,泪盈于睫。
忽然只听到一声威严的语声响起:“你是何人,竟然胆敢如此与本王的女人说话?”
只见颉利可汗铁青着脸,从外面大踏步走了进来。他虽然只披着一件寻常的斗篷,却如天神下凡一般威风凛凛,让人不敢直视。阴弘智果然说得没错,一代帝王果然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仪气度。他一把将我拉进了怀里,怜惜地为我擦去了泪水,转而凝视着阴弘智,一字一字道:“你给本王听好了,她不是你们大唐的什么王妃。她是本王此生唯一的阏氏。你胆敢辱及本王的女人,便是辱及本王。你是何人,竟然胆敢如此放肆?”
阴弘智见他进来,也是一惊,然而他终究是将门之后,并未因此而慌乱失措。他也冷冷地注视着颉利可汗道:“我果然没猜错,你竟然真是突厥的颉利可汗。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贱名阴弘智,乃昔日大隋右翊卫大将军之子。”
颉利可汗面色和缓了一些,道:“原来是阴世师将军之子。昔日阴将军满门忠烈,英勇殉国,本王倒是十分钦佩。未曾想竟然还有后人留于世上。只是你阴氏一族乃大唐皇室的死仇,你却又如何识得她?”
阴弘智冷笑道:“这便是我与她之间的私事,不劳可汗操心。”
颉利可汗表情复杂地看着我。可想而知,他一定是从阴弘智的话里,猜出了我与此人的关系并不一般。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事,转而他又对阴弘智道:“你与她的关系如何,本王自会向她问个明白。只是如今唐王朝根蒂益固,你如想报父兄之仇,唯一的一线机会,怕也只能是投靠本王了。”
我闻得此言倒是一懔。颉利可汗也是十分聪明之人,应变当真是异常神速。他仅从阴弘智的身份便猜出他急于为父兄报仇雪恨。这阴弘智武功卓绝,才智过人,与颉利可汗对话间不卑不亢,怕也正对了颉利可汗的胃口。从颉利可汗的角度来说,阴弘智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不仅个人素质优秀,还因为家门渊源,定然熟知兵法,又可联络大隋旧部。颉利可汗此刻与我大唐结盟,不说100%,至少有90%是因着以为我是李渊女儿,会嫁与突厥和亲的缘故。而此刻得知我是大唐的秦王妃,若想彻底将我留在身边,与大唐的一战就势不可免——即便是大唐愿意割舍我这个秦王妃换来与突厥的交好,颉利可汗也势必不放心留着对他怀有夺妻之恨的秦王在世上。因而他暂不计较阴弘智的出言无状,竟起了网罗人材之心,当真不愧是一代帝王。
而对于阴弘智来说,他若想报仇,怕是唯一的希望,便是投靠突厥了。虽然此刻唐王朝还没有真正统一中原,但慧眼如他亦能看出,那些王世充,窦建德之流,是无法与大唐相抗衡的。何况他出自满门忠烈的阴氏家族,在民间威望甚高,王世充等人也会对他颇为忌惮,未必会真心接纳他。因此投靠突厥,借助突厥的力量灭了唐朝,是他此刻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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