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来到瓦岗寨已经三天了。这三天,我一直和少数几个俘虏一起被囚禁在阴冷潮湿的简陋牢房中。因为人少,我们还难得的各自捞到个单间住,因此也没人识破我的真实身份。一连三天,连牛女侠的影子都没见到,更别说指望她放我逃跑了。我心下也难免有些着急了起来。
想想那天我们被带走的时候,似乎正是瓦岗寨的小毛贼被我军击退,落荒而逃的时候。想想也是,他们以那么少的人马想要胜过我们的精锐部队,难度也未免大了些。不过,他们好歹也算抓到了几个俘虏——其实自然就包括我。我被牛茵带走时,李渊和李世民连看都未看一眼。他们在混战开始时就令人保护马车,却再也未曾想到我居然会从马车上溜了下来。却不知他们此刻是否发现了我的失踪?。
一直到得第三天晚上,牛同学还是踪影全无,我恨得牙齿痒痒,早把世界上任何与牛有关的东西骂了个遍。老实说,此时我已经对她放我逃走不抱任何希望了,也只能自己想主意逃跑了。这几天我环顾四周,发现这破牢房实在破得可以,那窗上的木条也朽得快要烂掉了。这几天,我每天夜里趁着没人,就使劲掰那木条,终于在第三天晚上,将上面的十来根木条全部扭了下来,心下大喜。虽说我学过搏弈论中囚徒困境的拓展模型,在该模型中,囚徒逃跑必然会被抓回,而且下场会极惨,但是现实中可未必是那么回事了。于是,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悄悄将拆掉的木条都取下,吃力地爬上了窗,纵身跳了下去。刚落地只觉得脚踝一阵疼痛,似乎是崴到了脚,却也顾不上这些,一瘸一拐地向旁边的矮树丛奔去。好容易是奔进了树丛,大松了一口气,却忽然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问:”谁在那里?”
我大惊回头,只见树丛中站着一个苍白瘦弱,书生模样的少年男子。幽幽的月光下,只见他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仔细看去,他的眉目倒也生得十分清秀,但是神色却颇为忧郁,而且面带病容,仿佛已经久病不起,马上便要撒手人寰似的。他穿者一袭破破烂烂的麻布长衫,身材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吹跑。乍见此人鬼魅般地出现,我倒真是被吓了一跳。但定下心神,却也看出此人是人非鬼。但若说这病弱书生也是瓦岗寨中人物,却是打死我我也不相信的。
定了定神,我小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瓦岗寨中?”
那人苦笑了一下,眸子中那淡淡的忧郁更浓了,“若非被逼无奈,哪个愿待在这瓦岗寨中?”
我心下大慰:原来此人也是被抓来的俘虏,我说呢,瓦岗寨要个这病秧子做什么。不过瓦岗寨居然连如此病弱可怜的人都抓,倒真枉费那仁义之师的美名!想到此处,我对瓦岗寨的反贼们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一股子英雄气概也油然而生,拍了拍那书生的肩膀说:“兄弟莫怕。有大哥在,必能助你逃离此处。”直感觉自己就像黑老大一般,心下颇为好笑。
那书生睁大了眼睛:“逃离?怎么个逃离法?”
“怎样逃跑不用管了,你只要跟着大哥我走就行。”我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其实我心里也非常没底。不说别的,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路痴,上山的时候也未曾留心,以至于连如何下山都不大清楚。但是在这病弱书生面前,人总是愿意逞逞英雄的。
那人怀疑地看了我一眼,也没有说话。我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走了几步才想起了自己的脚伤,却也不好意思被他看出,只得咬着牙忍着。那人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居然也不问这是去哪里,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我拉走了。
也不知是否因为这是半夜,瓦岗的人都在酣睡,我们走了一会儿,居然也没见哨卡,我也不由得放松了警惕。这时,才感到受伤的右脚钻心般的疼痛,便拉着那书生在一块山石后坐下歇息。那人似乎此时才反应过来,望着我问道:“这位兄台倒是面生得很。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因何事被囚瓦岗寨?”
我作出悲苦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伤心事,不提也罢。在下......呃,在下姓任,草字我行(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好笑),家里穷,吃不饱饭,赋税又重得怕人,这不一把年纪了,连媳妇也讨不上,只好辞别爹娘,当兵吃皇粮呗。谁知随着新任山西巡抚去剿灭河东反贼的途中,被瓦岗寨俘虏上山,可也真是惭愧得紧。”
那人叹道:“原来是任兄,幸会幸会。如今昏君无道,当真害苦天下百姓。子曰,苛政猛于虎也。余尝疑乎是,仅以兄台观之,犹信。”
我心下叹气,这人也真是书呆子得可以,不看我们置身什么地方,居然还满口子曰子曰的。接口道:“大哥我读书不多,不像兄弟出口成章,好教人佩服。却不知兄弟尊姓大名,被囚瓦岗已有多久,可否认得下山的路?”
那人道:“小弟姓王,行三,兄台唤我王三便是。来瓦岗也有一段日子了,兄台若不嫌弃,在下倒愿意做识途老马,试试能否找到下山的路。”
我点了点头,却不甚相信此人真能带我觅路下山。想他行动未受限制,如果真认路的话,为何自己却不跑,偏要等我来?那人仿佛看出了我的疑虑,苦笑道:“说起来不怕兄台笑话,在下虽然大致可根据北斗七星的方位辨认出下山方向,却因身体孱弱,始终无胆量自行下山,今遇上兄台,当真是再好不过......”
话未说完,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丝鲜血也顺着嘴角流出。我心下怜惜,登时豪情万丈,一把拉起他道:“兄弟只管放心,有大哥在,他们瓦岗的一般小蟊贼还未放在眼里......”忽然想到自己是阶下之囚,牛皮吹得过了,脸孔有些发烫。那人却似乎未注意到我的窘态,便当先带路,我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走了一会儿,我却发现越来越不对。虽说我是路痴,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是上下左右还是分得清的。只觉得我们不是在向山下走去,反而越走越往上。几次开口询问,那人都一脸真诚地咬定方向肯定没错,我也只得把疑问吞进肚里。
又走了大约十来里路,我的伤脚早已肿了起来,疼痛不堪。却听那人道:“兄台是否有些累了?那边有座茅舍,不妨过去歇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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