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黄河渡口回来后,我每次见到单雄信,总觉得十分不自然,就仿佛我们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转眼已到了九月时节,天气渐渐转凉。我的旧疾竟然好巧不巧,在此刻莫名复发了。这次前往洛阳,我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带了许多马蹄花籽在身旁。然而那次溜出军营去慈涧城里闲逛,我自然不知会发生这许多变故,因而也未将其带在身上。我自打在突厥伤了身子,一直未能完全复原,如今这病倒是来得比以往还要凶险几分。虽然单雄信以其雄厚的财力请到了洛阳城中最好的大夫来为我诊治,这病却是一天重似一天。
这一日午后,单雄信下朝后,依然第一件事,便是来我这里探视。这几日他日日在我这里陪我到深夜,亲自督促了侍婢们煎药,亲手为我用冰水绞了帕子降温。有时留得晚了,甚至在这别院的一间客房里留宿一宿,第二天天不亮再匆匆赶往洛阳城早朝。几日下来,他已颇有憔悴之色。
我病得昏昏沉沉,病中的容颜,想来也是枯黄憔悴的。见他到来,我苦笑道:“将军若想拿妾身问我家殿下换什么东西,此时正是最好的时候。我家殿下便是再绝情,也绝不能坐视我病死在府上,而袖手旁观。”
单雄信的嘴角边浮起一个嘲讽而哀伤的笑:“若说我此刻有什么最想换得的,便是你所说留在唐军营中的,能治你此疾的药引子。可是我既然送了你回去,又何须此药?既然有了此药,又何须送你回去?”
我苦笑道:“将军便没有想要的粮草金帛之物,想拿妾身来交换的么?虽然我家殿下万万不会退兵,但想来也是肯不吝这身外之物,来换妾身回来的——尤其是若他得知妾身旧疾复发,命在旦夕。”
单雄信久久不语,半晌才缓缓道:“单某在一开始得知王妃身份时,也曾想过此事。然而与王妃相处日久,此刻便是拿整个大唐江山放在我面前,也无法换你回去了。”
我闻言心头一震。不敢相信地向他望去。他轻咳一声,避开了我的目光,只故作平静地道:“这药快凉了,先把药吃了吧。”
自那日起,我便也绝了让单雄信送我回去之念,只好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尝试先挺过此病,再做打算。只是药没有少吃,参汤灵芝等珍贵物也没有断过,病却一日重似一日。
这一日午后,单雄信尚未下朝,我病得昏昏沉沉,正在午睡,迷迷糊糊间,只听得服侍我的丫鬟鹦哥的声音远远从庭院中传来:“小声些,若叫秦王妃听到了,可怎么好?”
另一把尖利的女声响起,正是房里的另一名丫鬟秋桐:“无妨,那秦王妃病成这样,又睡着,听不到咱们说话。我看将军的意思,竟然是想将那秦王妃收在自己身边呢。”
鹦哥吃惊道:“休要胡说。莫说将军与玉璇公主早有婚约,玉璇公主是何脾气,岂能容将军另有侍妾?再说那秦王妃是大唐二皇子的王妃,久闻那秦王骁勇善战,怕是将军都未必能敌,将军又岂会去染指他的王妃?”
秋桐冷笑道:“都说秦王骁勇善战,我看却未必是将军敌手。你不知道,就在昨天,那秦王竟只带了五百轻骑去巡视战场,被将军发现,带了一万人围了上来。将军单枪匹马,便向着秦王冲去,险些便取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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