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乍在此处见到她,竟然第一反应不是担忧她揭穿我的身份,而是无比的震撼和伤感。身为隋炀帝的嫡女,萧皇后唯一的女儿,这位当年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公主娘娘,竟然在隋亡后,沦落到了削发为尼,只能长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而同为隋炀帝的女儿,那南平公主样貌,品性,出身皆不如她,却因着李世民的垂青,如今正在秦王府中养尊处优,命运比她好过何止百倍!我生平第一次,开始感叹起了命运的无常。
细细看去,南阳公主也不再是在晋阳时,我所见到的那个娇憨可爱,天真烂漫的少女了。虽然依旧美艳绝伦,她脸上已颇有风霜和憔悴之色。整个人都是死气沉沉,阴阴冷冷,似乎再也没有任何事能提得起她的兴趣。她本来就苗条的身子,更是瘦成了一把柴火,竟然与我这弱不禁风的病弱身子相比,差不多半斤八两。比之她虽然亡国丧夫,却依旧保养得宜的母亲萧皇后,以及她那得尽秦王宠爱,并未因亡国而遭受生活毒打的庶姐南平公主,仅从外貌来看,这南阳公主怕是受到亡国影响最大的隋朝宗室女子了。
南阳公主未曾想会在此处见到我,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她清冷的目光中飞速闪过一丝狐疑,随即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可想而知,虽然多年未见,我外貌上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她依然认出了我。
王世充首先开口道:“原本不想打扰师太清修,只是事关重大,还是要劳烦师太亲自来一趟。不知这名女子,师太可曾见过?”说罢向我一指。
南阳公主冷冷地抬眼看了我一眼,随即用毫无波澜的语调道:“不曾。”
我刚刚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回到了肚子里。不知这南平公主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为我隐瞒了身份。但总算她没有因着国仇家恨,将我道真实身份告知王世充,可见还是良心未泯。
王世充肃然道:“师太看清楚些。此人是否是秦王府里的人?”
南阳公主依旧冷冷道:“贫尼并未曾见过秦王府中每一个人,如何知道?适才皇上问贫尼是否见过此人,已如实告知。如无其他要事,恕贫尼先行告退。”
王世充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太如有虚言,不怕身后堕入拔舌地狱么?”
南阳公主凄婉地一笑:“贫尼早已罪孽深重,死后定然会堕入地狱,至于是阿鼻地狱还是拔舌地狱,又有何分别?莫说贫尼当真未曾见过这名女子,即便是见过,前尘旧事早已如南柯一梦,贫尼既已入空门,又如何能想起红尘繁芜之事?“
她说得王世充哑口无言,半晌才道:“既是如此,是朕冒昧了。师太请回。”王世充如此多疑暴戾之人,竟然对南阳公主十分客气和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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