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棒槌仙人

“哟,这不是咱们村的棒槌仙人吗?家里不是有请人吗?咋还自个挑粪浇菜呢?”

“艾玛啊,大家瞧瞧,这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一篮子装粪,另一个篮子还装了老些野花,这野花摘来干吗?

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漫山都是,有那摘花的功夫都能多浇几亩田了。”一个妇人看着商青歌担着两个小篓,一个小篓臭得不行,另一个小篓放满野花,以为她是嫌农家肥臭,挑个粪都得用花香遮味,阴阳怪气起来。

商青歌是真讨厌这个“棒槌仙人”的名号,不就是一群正值青春期的小年轻,在长年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吃了几月她家的猪杂碎猛长了个头嘛。

因一个叫小棒槌的小伙,吃了她家的东西后,长得实在高大,就给她安个棒槌仙人的名声,多难听呀,这世上明明有那么多好听的名字,非叫棒槌,你才棒槌,你全家都棒槌。

商青歌对这个名字嫌弃得要命,但她没忘记,她还不是临水村的正式村民,要不是村里人都等着,几个月后豆瓣酱的出世,她早被撵走了。于是对那妇人的阴阳怪气她也不过笑笑,没说话。

倒是张娘子还记得那枝芙蓉花簪子,她后来去城里打听了,那簪子可值不少钱,要不是青姐儿自带了珍珠和图纸,怕是得花费好几两银子。

青姐儿来付肉钱时,她家当家的不收钱,青姐儿也不答应,正愁没机会报答,这会见青姐儿不方便说话,当即反驳起那妇人来。

“牛婶子这话说的,莫不是还在记仇吧,人家青姐儿正经做生意,你非要人家赠你一碗尝尝,不给就不让人家出门。那林老大急着进城,推了你两下,你不找林老大麻烦,也不找他娘子黄翠花麻烦,倒是找起青姐儿麻烦来了,莫不是欺负她年龄小,面皮薄。”

牛婶子人长得高壮脾气也霸道,在家里说一不二,家外嘴不饶人,村里人若是不小心与她起了纠纷,都是能躲就躲。

最近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说商青歌家的卤炖吃了能强身健体,长得高壮,连城里有些家资的人隔三岔五都买一回。她娘就找了上来,央她买一碗给她那三天两头生病的小侄子吃吃。

她娘家又穷,只托人传话,不让人带钱。要说这一碗卤顿也不值什么,她当家的偶尔接到了活,一天也是有二三十文钱的,只是她日子过得仔细。

想着乡里乡亲的,商青歌刚犯了事,说不定愿意损些小钱拉拢她,便空着手上了门,没想到卤炖没到手,还被人推搡了几下,要不是林老大名声太恶,一身膀子肉的张屠户也在,她非把那几个小年轻揍一顿,论打架,在村里可没几人打得过她。

那天的事本没几人知道,这会被人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出去,看着平日交好的几个婶子尴尬的脸,牛婶子撸起袖子,转头打算看是哪个八婆嘴皮子痒。

她转头一看,是张屠户的婆娘,论打架,自己不是张家那家子莽汉的对手,也就放了袖子,为自己挽尊道:“张娘子哪里听来的闲话,分明是青姐儿她家的卤炖每日早早就运进了城,我怕买不上,出门急了些,忘了带钱罢了。”

“不过青姐儿也可是,乡里乡亲的,婶子不过赊你一碗猪杂碎罢了,那猪杂碎才值多少钱。”

“莫说我是赊,我就是要,你给我一碗又能怎的,你给王刘三位公子道歉,送了整整三天的猪杂碎,杂碎不够,你还添了不少好肉。

我们整个村被你连累失了名声,怎不见你送送我们呀,那三位城里公子精贵,他们值三天卤炖,咱们乡下人不说三天,你送两天卤炖也行呀!”

“大家说是不是呀!”牛婶子东西没要到,心头本就憋着气,这会更是鼓弄着其他村民一起朝商青歌要卤炖吃。

江晋朝的农户虽然吃饱穿暖问题不大,但想补充些油水还是很难的,猪杂碎虽然各家买得起,但不加精贵的药材,不用上半天时辰炖煮,哪有那滋味。

除开药材不说。

就不下地,不出门做工,用半天时辰煮一锅腥臭的杂碎,可没有哪家愿意。

自家舍不得钱,舍不得时间,就只能眼红商青歌的生意做的风风火火。

前些日子商青歌在城里赠卤炖,大部分村民都是进城吃过的,这会听了牛婶子的话,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商青歌,就等着商青歌气势不足之下应了牛婶子。

张婶子刚想骂牛婶子无赖,却见其他村民都在期待商青歌在村里赠食,好占些便宜,也撸起袖子,想把牛婶子打上一顿,消了其他村民的心思。

好在商青歌拦下了张婶子,对着牛婶子怼道:“牛婶子怕是忘了,整个虹县都知,我商青歌可不算临水村的人,过几月我可是要搬走的,我既不算临水村人,哪里又能连累临水村的名声。”

“我之所以多在临水村待上几月,是我答应了生父母要替我父亲在村里守上几月,多给他烧些纸钱而已。”

“另外也是为了几个月后,制豆瓣酱的时候,家里的亲戚好友方便到我家做工,囤些钱银。

要是这酱做成了,不仅临水村能得酱村的名号。以后村里哪家愿意专门为我商家种些辣椒豆子什么的,也不用担心家里的菜卖不出去。我可是一心为临水村村民着想。”

“当然牛婶子自然是不会来我家做工的,那天您不是说了吗,以后再不入我商家的大门。”

商青歌这话一出,气得牛婶子火冒三丈,不过被她交好的婶子们拦住了。

这些婶子们也会算账,商青歌在村里赠两天猪杂碎,也不过一家一碗,两天才值几个铜板。

要是那辣辣的豆瓣酱生意真做起来,辣椒总要有人种吧,豆子总要有人种吧,虽说她们不知道那酱具体需要什么东西,怎么做。

不过自家每年做大豆酱的辛苦,她们可是知道的。专门做酱卖,那得多少人才行。

一年哪怕请一回人,做一个月酱,一天若有二三十丈钱,一月下来差不多有一贯钱了。

别小看一贯钱,乡下人家,整日土里扒食,每年还得纳各种税,剩下的粮,吃得有,换成钱,还真没有几个铜子。

若说出门干活,小县城哪有那么多活,有活,早被城里人抢了,剩下的活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就这,还得找关系,抢着上。

村里人读书少,不识字,算账大家还是会的,急忙把牛婶子拉走,免得坏了村里的好事。

倒是有个聪明的,这会回过味来了,怪不得商青歌那日在坝上集议时,只说过几月要请人做酱,若是做得好,每年都会在村里请人,却没说酱成了,大家就得同意她留下来,原来在这等着她们呢。

这酱要是没成,商青歌也可以在投票前夕,再求人帮忙留在村里。

若是成了,那就不是商青歌能不能在大家的同意下留下,而是村里能不能求着她留下了。

占据半个薯郡的酱呀,若真能成,商青歌就是天上下来的财神爷,哪家不要财神?哪家不求财神?

你临水村不要人,多的是村子要。就城里人也会把她抢回去,终究是她住哪里,哪里招的人越多。

不行,她得赶快跟她家的公公说说去。

她公公是她们族的族长,之前她公公与村里其他几个族长在她家集会,都说商青歌有她祖父的狠劲,像是个能成事的。

公公还让她们一大家人以后对商青歌客气点,万一真成了,商青歌再开几家酱铺子,说不定她家也能混个管事的当当。

想着管事的位置,那聪明妇人也不顾一起出门的小姐妹了,两条小腿跟马车一样奔起来。

张娘子见大家都走了,连她相伴的小姐妹也不知何因跑得飞快。

松了口气,又为商青歌说了狠话感到惋惜,这新酱哪里是这么好做的,商青歌今日放了狠话痛快了,万一失败,让村里人期望落空,怕是讨不了好。

不过事情尚未发生,她也不说那些丧气话,只是劝道:“你刚搬回村里,那些挑粪的活做不惯,让黄翠花娘俩做就是,请她们做工,本就要做这些,你别不好意思,我这妹子最会偷懒,你要是不好开口,我来帮你说。”

之前商青歌想提高农作物产量,便把后山那片地专门用来发酵农家肥,平日就用牛粪,猪粪、草木灰、干草树枝,还有每日油腻腻的刷锅水堆在一起发酵,最近她天天出门在她家的地里施肥,被人看到了,惹出不少闲话。

这几天商青歌见她父亲坟前的那棵李子树的叶片有些泛黄,怕李子树养分不够,今日便带了些打算给李子树施施肥。

因她家的农家肥加的东西多,味道也非比寻常,每日出门都招人眼,这会听张娘子劝她。

知道张娘子误会了,商青歌直说道:“张婶子误会了,黄大娘干活很是卖力,我很满意。至于这肥是我自己新制的,我自己也是试着看看效果如何,就没有交给黄大娘。”

“我天天摘花也不是嫌弃农家肥脏。是我听说父亲生前喜欢花,便每日摘着送到他坟前,等过了他诞辰,再好好祭拜一番。”

张娘子没想到这酱能制,农家肥还能制,不都是弄些粪水浇土里吗?商青歌一城里人,知道怎么种地吗?别她把家里的土地都给嚯嚯了,到时候村里人都怪到她妹子身上。

看到篓里的花,她不由得感叹城里人就是讲究,给逝者天天送花,她可是没见过。

不知该说什么,她闲聊了几句走了。

等张娘子一走,商青歌又挑起担子往村尾走去。

她走得急,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两个半老的男人看着她挑粪的样子抹泪。

“大哥,村里人也太欺负人了,当年村里好多人家建房娶亲,爹也是出过大力的,这才多少年呀,如今青姐儿不得已回乡下住,他们就这么欺负人。”

“二弟莫慌,我看咱家姑娘不是那妄言的,再说还有堂伯在,不会有事。”

商大老爷听到商青歌每日送花给三老爷,心头颇感慰藉,语调也是慢声细语。转头想起商青歌她娘,语气严厉地命令道:“老二,若不是青姐儿外面非言太多,宇哥儿明年又要下场,休了卢氏不仅解决不了现状,还会让她姐弟受苦,卢氏我定是要替你休得。”

“你看看她做的事哪里像个读过诗书的妇人,你回去好好教导,若再有这事……”

二老爷昨夜到家时很是生气,发了好大的火,要不是钱妈妈拦着说情,怕是昨夜就把二夫人给休了。

不过二老爷昨日发完脾气后,去了大老爷家休息,还不知女儿嫁妆被二夫人送了娘家侄女这事。若是知道了,哪怕做不出休妻的事,也非与二夫人和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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