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床铺,微微摇晃的船舱。
芦若迷蒙地醒来,轻轻一动,心口就痛得厉害。
“夫人醒了?”
在床侧的,是星夜辽。
芦若皱着眉,他记得,自己好像死了。
“夫人昨日在船上遇袭,是为夫来晚了。心口的伤处已经敷了灵药,再修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了。只是最近要委屈一些,须卧床休息才行。”
芦若看着星夜辽,记忆慢慢回笼。这次濒死之后,叶行远相关的记忆越发淡薄,只是其余的事,他记得很清楚。
不知为何,他心底还是有一点点的期盼。芦若看着那坐在床畔之人的纯白面具,咳嗽着咳嗽着,血液从喉咙里涌上来。
一下子,咳得更厉害了。
“夫人,”星夜辽为半趴着的芦若抚着背顺气,“再吃颗丹药吧。”
芦若咽了药丸,暂时缓了口气。
“星夜辽,你可不可以摘下面具。”他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是期盼叶行远没有死,还是别的什么。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晌,还是搪塞,“我貌丑,还是不要吓到夫人为好。”
芦若垂下眼睛,神情不悲,不喜。
他知道的,昨日,星夜辽是有意让他死的。
一介魔主,让一群散修杀上船,荒谬,但发生了。
“我的衣裳呢?”芦若语气淡淡的。
“昨日的衣服实在破旧了,我差人清洗过了,不过估计不能再穿了。芥子袋等物件儿都在这儿放着。”星夜辽从桌上拿了一个托盘放在床边,里面杂七杂八全是芦若的东西,上面多少沾着血迹。
“你先出去吧。”
星夜辽无话,最终推上门离开。
待人走了,芦若挣扎着坐起来,乾坤戒中,双鱼玉佩还在。
而锦袋中的竹简,尚且完好。只是,脑袋好疼……芦若全然忘记了竹简上的字,于是将它们一根,一根,拿出来摆好,再看一遍。
“我叫应宜舟。”
“记得杀死魔主!一定要杀死他!”
“要去找到双鱼玉佩。”
“一定要健康的活下去,不能受伤,如果死了,会变成npc!”
“一定要找到玉佩上的另外3枚铜钱。”
应宜舟,我叫应宜舟,我叫,应宜舟。
我要杀死魔主,要杀死魔主。
对了,还有,还有叶行远的画像呢?
芦若在盘子里翻找,一个带血的牛皮纸袋被放在最下面。
芦若一层层拨开牛皮纸,中间的宣纸,已经被大片的血色浸透了,待他一点点小心得展开,那几幅画上的人,均在面颊和身上的位置多了几个血窟窿,面貌不清了。
那是昨日,扎在芦若心口的那把剑。让他差点死了,也让他,彻底忘记了,叶行远的样貌。
叶行远是圆是扁,是否爱笑,又或者是个冷酷的男子,芦若现在真的全然不太记得了。
他咳了几声,心口的伤震得很痛,而忘记叶行远这件事,也让他难过不止。他拿着那几幅沾血的画,自己在脑中拼凑了许久,可空洞终究是空洞。
最终,芦若只记得,叶行远是很爱他的。
那么,叶行远告诉他,要杀死魔主这件事,一定是对的。
而经此一事,芦若也彻底明白,对魔主心软犹豫,只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船行了两日,终于到了清渠湾,茯茶镇,此处是修仙门派与人间的交界,因而很是热闹。
一行人在此处最大的客栈连包了七日。因着星夜辽对芦若的愧疚,最近的吃穿花费上都对他格外包容,言语上也少见刻薄。
船上的人此时也都忙着收拾行装,芦若下了船偏是清闲的四处溜达。因着伤势还没大好,阿楚也跟在他左右,陪着他闲逛。
“阿伯,请问最近的愿池在何处?”
在船上的几日,芦若看了许多闲书,已经知道现下是天麟400年,修仙之途分为道、医、器、魔、合欢五大修仙门派,而妖族已被废弃。
而愿池,则是凡人进入修仙之途的法门。天下各处,遍布愿池,清渠湾因为是人界与修仙界的交汇,愿池更密。
每个愿池,状如一个青石砌成的小小圆池,愿池的六个方位,便摆着不同门派的小小石像,往池水里投入铜钱,向心仪的门派发愿,便可以领到一个任务,听闻任务千奇百怪。
任务完成,即可回到愿池拿到入门帖。若是失败,就没有然后了。
那老伯往东指了指。
“哎呀,去什么愿池呀。”阿楚苦着脸,“我们主上他不是个好东西。我是觉得你该与他和离。可是,那些名门正派也全不是好东西。”
芦若笑了笑,脚步却不停,“你接着说,这话我爱听。”
“他活该孤寡这好多年。你好的要命,他却不珍惜,你和该把他踹了。”阿楚开始莫名的编排。
“嗯,是。”芦若辨别着方向,期间还向一个老妪问了路。
“对了!或者你考虑考虑我们二公子,他虽然花心,但是很有钱,还风流倜傥很俊俏。他肯定会珍惜你的!”阿楚越说越来劲。
芦若笑了,摆摆手,为什么他一定要在垃圾堆里找男人呢?
到了,愿池。
“阿楚,拿一枚铜钱。”
芦若接过铜钱,抛入愿池的池水。闭上眼在心里念叨,他身子骨这么弱,须得修习医道才能够活得更久些。
一会儿,池水里就泛出微弱的萤光。竟是形成了一个箭头,指着街角的那家药房。
药房门口的小二似是很熟稔了,招手叫他:“郎君这里来!”
医馆里,桌案上,架子上,摆的是各类医书。
“小郎君,本次医考还有一个半月,此次会考除了通识还有35本医书,这些,这些,还有这些,您各取一本即可。”医馆里的掌事很是和颜悦色地指给他看。 “对了,后面的库房里有笔墨纸砚,每位考生皆可随意取用,我看您带了书童,可拿一担纸回去先用着,不够了再来取。”
芦若有点想后退。“考试?”
“是呀,医修之路不可散漫,若是通过了医考,您方可入门修行。”
芦若扶额,搓了搓脸,“一年能考几次呢?”
“一年一次呢,您也是赶上了好时候。”
“那,其他门派的入门也是考试吗?”芦若还想挣扎一下。
“奥,这倒不是。”那位医官思忖片刻,“其他门派的司监都散落在镇上各处,您可以打听看看。”
芦若问询,也就知道,所谓司监,也就是像是各个门派的招生办,因为清渠湾凡人和修仙者汇聚,因而开了固定的铺子,专门招揽门生。
罢了,芦若还是上前拿起一本又一本医书,核对过后,一气丢到阿楚怀里。考吧考吧,他已经能预见这未来一个月不甚灿烂的前景了。
“一个半月?”星夜辽本想在此地停留几日就走。之前在船上,他通过那群贼人已经知道叶行远大抵是真的死了,在此处派人看守,打捞尸骨即可,倒不必费很多功夫。
“是呀,我准备学医,不做凡人了。再说,我怕跟你一路,活不了几日就被折腾死了。”芦若面不改色说着刻薄的话。
“咳咳,可是夫人,你不是隶属合欢宗的吗?”
“我只是长得好看,谁说我就是合欢宗子弟?”芦若抬眼。
虽然他真是合欢宗的弟子,可他决计不会实话实说。
这话怼的星夜辽哑口无言,只能转圜,寻找余地,“我可以命人多给你备些丹药……”
“要走,你可以走,我不留你,只是我想呆在这里,我们两个,本也不太相干。”
星夜辽本该顾着大局,和面前这人就此分开,可最终,他还是犹豫了。
“留下便留下吧。明日,我让阿楚去置办别院。”
阿楚在钱上向来大手大脚,很快,便在最繁华的街边买下了一座别院,山山水水的很是漂亮,而芦若的庭院,则很像他在陶然居的院子。
待芦若将医书放进书房里归置整齐,星夜辽已经饶有闲情的在池塘边上捻着小米喂鱼。
“星夜辽,这月余,我都要在房里温书,我的院子便谢绝见客了。”
“夫人如今如此厌烦我吗?”
“是。”芦若看着他。
星夜辽抬眼看回去,只是没脸没皮地回道,“那我以后动作轻些,争取,不吵你。”
芦若倒是不想与他争辩,回书房里,即刻关上了门。
坐在桌边,芦若没写几行字,就掏出怀里的竹简,食指摩挲着“杀死魔主”这几个字。
如今,他正是要表现出厌烦的样子,才不惹人怀疑。只是,他要把握好这个度,这种厌烦,既不惹星夜辽生气,还要能轻易和好,这样,他们二人的关系才能更近一步。
芦若看向桌面的另一枚竹简,上面正是写着:“一定要找到玉佩上的另外3枚铜钱。”
今日愿池的6座石像他看的分明,双鱼玉佩上剩下的两枚,钱币上的图腾,分别是隶属合欢宗和魔族的,除了今日医修的铜钱,还差器修与道修的两枚。
看来,这清渠湾,还是要多溜达溜达才行。
而掷入愿池,医修的那枚铜钱,芦若也仔细查验过,颜色暗沉,并不如双鱼玉佩下面缀着的原有的两枚铜钱那般,会发着荧荧的光。
看来只发愿也不行,估计只有通过医修的考核,才能让铜钱附上法力。
之后许多日,倒不是芦若刻意冷淡,只是医书实在太厚了些,因而鲜少离开书房的那寸天地,日日背书苦读。
阿楚实在无聊,便去书房里将芦若拖出来,顺带拉着星夜辽一起,去街上闲逛。
清渠湾地处要塞,晚间的夜市也很热闹,各样吃的玩儿的从街头摆到街尾,阿楚左手右手挂满了袋子,每个都是他想吃,舍不得扔进芥子袋的。
街尾,有一个挂着红幡的铺子看着很是扎眼,芦若不知不觉就走进去了。
店里的陈设很是奇怪,有琴,有伞,还有炼丹炉?
“这位小郎君可是要参与器修的考核?”一位面目和善的老者从店里走过来。
“器修?”芦若只是听过这个门派,却了解不多。
“奥,器修便是,修炼自己的本命法器,并以此登仙。每个人心中的法器不同,或是剑,或是船,又或者是纸鸢……若是郎君觉得有趣,尽可以试试。”
那老者递给芦若一枚铜钱。
原来,愿池就在店里的角落。
星夜辽只在一旁并不说话。
芦若也不甚在意,兴致勃勃地接过铜钱,投入愿池里。
试题慢慢浮现在池水之上——碧蟒蛇胆。
“这题,稍难呀。”那老先生捋着胡须,“不过小郎君,这个完成起来,倒是不费事,镇外五里的天青瀑布下的潭水里就有这种蛇,若是您有兴致,尽可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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