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铭挣扎不得,被迫喊了一声“叔叔”,而后蓦然回过神来,瞪大了眼。
什么叔叔?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大美人似的叔叔?
谢长铭想到昨日夜里自己的举动,调戏大美人调戏到自家叔叔,若是被爷爷知道了,怕是要把他的腿给打断。
想到这里,谢长铭彻底老实起来,真心实意地喊了一声:“叔叔,您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这个小人计较。”
凤星燃瞧见谢长铭这副作态,想笑一声,真是风水轮流转。
谢禁对于谢长铭没有多少印象,看向谢叔,淡声说:“入城的牌子。”
谢叔从怀中取出两块入城玉牌,交给谢禁,又伸手道:“前辈,我已准备好车辇。”
谢禁又去看用以驾车的禽鸟。
下一瞬,凤星燃攥着他袖袍,扬声道:“第一次来南城,我想逛一逛。”
谢禁收回视线,随着凤星燃,应了一声。
有了进城玉牌,无人再敢搜查他们是否在驭灵司登记过,轻而易举地进了南城。
南城繁华,街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当人们踩在石板铺就的长街上,亦能感受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气从地灵脉中溢出来,钻进灵脉之间助以修行。
凤星燃再沉稳,也是少年心性。他拉着谢禁在城中玩得尽兴了,才肯去谢家。
整个过程中,谢叔和谢长铭就在不远不近处跟着。当然,谢长铭是谢叔强压着守在这里的。
谢长铭本人是不大愿意的,奈何谢叔三言两语就从他的随从口中得知了昨日夜里的那场纠纷,非要他留在这里。
谢长铭不服气地问:“谢叔……就是那位真的是我亲叔叔啊?”
谢叔眼观鼻,只道:“按照辈分,你该唤叔叔。”
听不懂。
谢长铭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谢家驻地在那座空中浮城上,灵气更加充足浓郁。驻地府邸座座,坐落在城中,鳞次栉比。
比起万里空荡的神荒境,南城谢家才是人间仙境。
凤星燃踏进谢家大门时,对于眼前所见有了真实感。
他想到此前听过的戏文,默然心说——
原来真的是“谢大小姐”啊。
谢叔听了谢长铭昨日所见,为谢禁二人安排至同一座院落中。院中一应尽有,角落里的大树苍古,枝繁叶茂,溢散着清新的灵力。
入夜时,凤星燃才同谢禁算起白日里的账。他道:“你不准再摸别的鸟。”
“没有摸。”谢禁道。
凤星燃:“分明是差一点就摸到了。”
“鸟来摸我也不行?”谢禁看向凤星燃,问道,“你也经常来摸我。”
这怎么能一样?
凤星燃语顿,捉起谢禁垂在身侧的手,往脑袋上蹭。蹭得头发都乱了,他才道:“我让你摸个够。”
这时候,院前响起敲门声。
凤星燃自觉去开门。
门外是谢长铭。
凤星燃语气不大好:“什么事?”
谢长铭瞧着凤星燃散乱的头发,又听到这人不耐烦的声音,话语顿了下,迟疑道:“你们在做什么?”
凤星燃抬起凤眸,不笑地盯着他。
谢长铭自觉打扰了好事,声音低了下来:“谢叔说,你与我同龄,应该能玩到一起去,要我明日邀你去城中玩乐。”
“谁跟你玩到一起……”
凤星燃话音过半,转头问谢禁明日要不要出去玩。好半晌没有回答,他就知道谢禁对明日去玩不感兴趣。
谢长铭听见少年自呼谢禁的大名,神情敛住。
凤星燃回过头来,瞧见谢长铭神色有异,忽地笑了下,道:“好啊,我明日去。我瞧着今日来接我们的那架车辇不错,明日用来接我。”
“……”谢长铭无言,“那是用来接尊贵客人的车辇。”
凤星燃挑眉:“不行吗?”
谢长铭咬咬牙,答应下来。
关上院门,凤星燃回到屋内,见室内一片暗沉,抬手将桌上的灯点亮,走过去问道:“你真是那谢长铭的叔叔?”
“不清楚。”谢禁道。
凤星燃拉住谢禁的手,让谢禁回过神来看着他,又道:“你姓谢,他也姓谢,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顺着拉扯的力道,谢禁注视着趴在他腿上仰起头的少年,仔细地想了想,道:“我只认识谢闻珏。”
谢闻珏?
这不是谢家家主的名字吗?
凤星燃心中迟疑,开口道:“谢家家主给你取的名字?”
谢禁道:“我自有意识起,便叫这个名字。”
奇怪得很。
凤星燃觉得谢家对待谢禁的态度太过奇怪。谢禁成为神荒境主的千年来,四洲五域从未传出谢禁的姓名,也没有多少人知晓神荒境主竟是谢家人。
“谢家待你是什么样的态度?”凤星燃又问。
“谢家待我……”谢禁静静地出声,“应该同我待你是一样的。”
谢家要他记住生养之恩,他养小凤凰也养得很好。
谢禁道:“谢家养我,我养你。”
“什么?”凤星燃闻言,一下子丢开谢禁的手,气极出声,“谢禁!你胡说些什么呢?我又不是你的孩子!”
他把谢禁当道侣,谢禁把他当儿子呢?
凤星燃不想再跟谢禁说话,变成小凤凰,扭头背对着谢禁。
小凤凰长长的尾羽曳在谢禁手边,上面顿生华光。
谢禁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到面前的尾羽,又唤道:“乖孩子……”
“啾!”
小凤凰忽地扭头过来,狠狠地啄了一下谢禁的手指,一双黑亮的眼珠瞪着他。
生气也是白生气。
谢禁又不懂情,他跟这个修无情道的人置气有什么用呢?
小凤凰自个把自个哄好,安安静静地趴在谢禁身边。
夜深人静时,小凤凰忽地跳下床,化作少年身形。
谢禁说,谢家待他,就如同他待他。谢禁同他没有血缘关系,因而这句话不一定是指谢家视谢禁为亲缘血脉来养。
反过来推测,他对谢禁心怀不轨,就如同谢家也有可能对谢禁心怀不轨!
凤星燃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平稳躺在床上的人。借着一点月光,他的目光落于谢禁眼尾处那颗殷红小痣上。
或许他真的错了。
强大的力量,至纯的心性……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入世,被卷入这场是非之中。
凤星燃几近失神,指腹触碰到那颗小痣。他忽觉心跳得极快,重重地闭上眼,不去看这个令他心乱的人。
在这一瞬,凤星燃好似被冰冷的泥泞包裹着。他想要张开翅膀,努力挣扎出来。
当他冒头的时候,巨大的白骨架围了一圈,无数幽绿骨火在他面前浮动跳跃,逼近到了他眼前。
“就只剩下你了,不要忘记你的使命。”
空冷的声音重重叠来,环绕在凤星燃脑海之中。他猛地睁开眼来,剧烈喘气,发觉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他不知何时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凤星燃抬眼,视线撞进谢禁如冰雪般干净的眼眸之中。
“怎么了?”谢禁伸出手,轻抚过凤星燃披散的长发,“乖孩子。”
凤星燃怔了下,仍有后怕的身躯慢慢地靠近,趴在谢禁腿上。
谢禁的身体依旧冰冷。
被冰雪般的气息包裹住嗅觉,凤星燃下意识屏住呼吸,想要扼制心中难以言说的情绪,最终却还是轻轻吸了一口气,几近迷恋地闭上眼。
凤星燃轻声呓语:“谢禁,倘若我犯了错,你会原谅我吗?”
“是与我有关的吗?”谢禁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凤星燃的后背,“现在告诉我,我会原谅你。”
凤星燃抬起头来,看着谢禁,问道:“那若是以后呢?”
谢禁轻垂的眉眼透着淡静:“不清楚。”
他看不透未来,自然无法为未来说一句原谅。
凤星燃又低下头去,像小鸟一般,往谢禁怀中蹭了蹭,低声说:“我只是瞎说的。”
在这一刻,凤星燃想在谢禁怀里待到天荒地老。
奈何门外突兀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此时的静谧。
凤星燃抬起头来,神色看起来不大好,低声咬住“谢长铭”这个名字。他起身帮谢禁梳好长发,又收拾好自己,这才转身往院中走去。
谢禁倚在窗边,目送凤星燃出门。
少年马尾高束,发丝和发带随行走而扬起在曦光中。
时至中途,红衣少年忽然折身跑回来,站定在谢禁面前。
凤星燃抿了下唇角,从袖中抽出一根漂亮凤羽,放在谢禁手中。他低下头轻轻吹了一下,凤羽变作一只火红小鸟,踩在谢禁手掌上。
“小鸟陪着你。”
凤星燃站直身形,转过身挥了挥手,朝院外走去。
谢禁慢慢地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小鸟。
小鸟呆呆的,黑豆豆眼没有多少神采,一身羽毛如同凤羽般的艳,身形却圆滚滚的,像个糯米团子。
见谢禁不摸它,小鸟气鼓鼓地啄了下谢禁的掌心。
于是,谢禁伸手摸了摸小鸟的身子。小鸟舒服地发出一声稚嫩的“啾啾”声。
窗前天光移了一刻钟。
院中忽起动静,谢禁抬眸望过去,将掌中小鸟收拢在袖袍之间,迈步走出屋内。
小鸟在袖中,或许是视线稍微暗了些,有些害怕,绒羽发着轻颤。
谢禁手指轻动,指腹从小鸟的脑袋上滑过后背,将小鸟团在掌心。
院中站着一道灰袍白发的身影,灰袍绣线繁复,隐隐透着几分神秘莫测。
当谢禁走进院中,这道身影终于转过身来。
来人虽是白发,面容却并不苍老,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谢禁长身玉立,看着来人,从枯燥的记忆中找出这张脸,淡声道:“谢闻珏。”
谢家家主,谢闻珏。
也是谢家唯一持有谢禁灵讯的人。
“小禁。”
谢闻珏先是看过谢禁眼尾处的那颗殷红小痣,神情未明,而后才看向谢禁这个人,出声道:“千年未见,今日一见,你竟不肯唤我一声‘父亲’。”
谢禁并未出声。
谢闻珏浅笑了下:“罢了,反正你亲缘淡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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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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