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惊变2

“青傀?”谢云舟出了声。

他方才竟睡着了,格外短沉。

穿堂的山风吹来时,他才清醒过来。不知道二人一惊站了多久。侧对着他的虚影转过身,他的眉眼清俊,朝谢云舟柔柔一笑,他道:“你醒了。”

话音落下,青傀原先虚型的手凝成了实体,拉着银线覆上谢云舟的眉眼,停在他的眼窝处,谢云舟的眼睫微微颤动,扫过青傀的手侧。

青傀低笑:“真好。”

面前的青傀,和道心记忆中那个沉默内向的形象截然不同。

“吓到了吧?”青傀轻轻拨过谢云舟侧脸,道,“我如今讲话大约有些糊涂。道心快要散了,我不过是留在道心中一个‘虚影’,恐无法讲出来的每句话都考虑的周全,只能‘从心’。”

“真美啊。可惜我造不出这么好看的工傀。”

谢云舟看着青傀的手用他眉眼移到他颈侧,然后俯下身子,与自己交颈相贴。心道,这位长老的从的心大约太狂野了些。他撑着身子,笑道:“不能再近了,还是说你要亲一下吗?青傀长老?”

轻轻摩挲着他的手骤然一顿,青傀被他一句话激得失了分寸,惨白的耳尖全部都红了起来,盯着谢云舟一张月下绮艳到带了鬼气的脸。抱着剑骨靠在门扉的尘见月转过头,盯着刑讯堂软垫上一靠一站二人。

短暂歇息了会,谢云舟的状态好了许多。他肩膀很放松地塌着,像是酒绿灯红中的浪子,朝着青傀挑眉一笑,问:“青傀长老是有什么要与我交代吗?再不讲,山主可就要来了。”

原来只是随口调戏了一句啊。

青傀将指间的银线重新收拢了,道:“观祛来时的与你提起的各中阴私,我大约是知道些的。”

鸿历八年冬,青傀下了次山,恰巧到了聊城。

“聊城的景色不错,鸾凤黑雕,红花满城,我本意只是寻一块陨铁,但是一时忘了时间,在聊城待久了些,牵机峰峰主的身份暴露,当时江家家主请我赴了场家宴。”

谢云舟来的时候,撞上的明月石之事也是聊城江家。他的身子微微坐直。

“宴席之后,那位家主与我讲,他的儿子日后若是上了云山,求我多照拂,让下人搬来了一个玉箱。”

那名下仆恰巧刚招过来,还没有点通境,辨别不了箱子上灵力印记,搬错了箱子。

青傀难以表述自己看到箱子的震撼,满箱的血肉残肢,血肉上,整齐码放着一块块打磨得棱角分明的石头,像明月石。

那时,就已经这种需要用尸气熏养的“明月石”了!

若是江家的手段也好,可青傀清楚看见箱盖上的印记——

“是云山的仙鹤纹。”谢云舟替他道。

青傀点头。

“我便装作混不在意的模样,但回了云山之后,就在山门前重新做了山门大阵,只怕被灭口。”

但是没有想到,山主没有寻他的麻烦。这件事几近被青傀忘记时,他出了牵机峰,死在了山主手下。

“后来他把你的道心存在牵机峰下,操控工傀继续去挖那奇怪的石头,还存在用你道心开辟的天地之中。”谢云舟道,“他又在外边刻了符阵,在你道心崩塌的时候,那些东西又被他转运走。”

那些用铜面链标记的工傀,是山主用青傀的道心做出来的,非牵机道本源宗师,所以比起寻常的脆弱。

青傀道:“对。”

谢云舟问:“定然有人被拿来养这些石头了吧?解九的道侣?”

青傀道:“究竟是哪些人,我也不知道,但是前些年,的确日日都有半死不活的修士被丢进来。”

谢云舟抬眼,看见捧着他脸的青傀悄悄用指尖摩挲过他的下唇,有些亲昵地侧过头,用唇轻点他的指尖:“山主做的确实天衣无缝,但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你竟然还留了一口气,活了一点下来。”

牵机银线迸发时,山主脸上的惊愕藏不住,他怕青傀来索命了。

青傀没接话,问:“我能叫你云舟吗?”

“随意。”

“云舟扶摇,剑荡八荒,很好的名字,少年人杰,你也比我年轻的时候聪明些。”

暗中,青傀的虚影带着些烛火璨璨的光,他低头看人的时候会微微俯身,不让人觉得有压迫感,反而晕出了些温柔的辉光。

谢云舟道:“没这寓意。我少时多病。家中母亲怕太端正的名字把我压没了,得取个飘渺的,听闻仙人腾云做舟,就叫这个了。”

一片云,就压不了他了。

谢云舟吐出话的时候有些意外,自己竟然难得讲出了以往模糊的事情。

青傀从指尖解下银线,将他一根根缠在谢云舟的指尖:“姓名之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年岁太久,我甚至忘了我生身之母是谁。”

最后一根线落在谢云舟的小指,青傀道:“我如今也无法再到牵机峰去找个徒弟了,牵机线可以召动大部分的工傀,还劳烦云舟帮我多多看顾我的心血。”

天色暗处,有光在,谢云舟才注意到,青傀的身形竟然越来越淡。他得散了。

虽然青傀说的是“劳烦”,但是他将一峰的工傀还有机关阵全部都送给谢云舟,简直是个大便宜!谢云舟心道,拿人手短,问:“无需我替你报仇?杀掉山主?”

光辉中,青傀微微抬眸,笑问:“那你方才说亲我一口,作不作得数?”

将死将散之人,说什么都有理。在谢云舟起身时,靠在门扉的灵奴身子忽而也跟着歪了歪,手中的剑骨轻轻触在墙边,发出声轻轻的脆响。

青傀道:“算了,我随口说的。”

他嘴角的笑意带了些释然,提心吊胆数年,又在牵机峰下徘徊这么久,如今留着的一口气,在这个漂亮的修士面前缕缕散了。

青傀道:“与你讲几句话,忽而觉的数百年修牵机道,竟没有此刻来的有趣。听闻叩问总会忆起从前的事情开始,当时药宗的大宗主,便是想起了与药奴竹马往来的旧事,可惜我陨落得太早,不然等来第二次叩问道心,我大约可以想起我生身之母的名字。”

话音落下那一刻,青傀彻底消弭不见,只有和光同尘的一点,轻轻蹭了蹭谢云舟的唇角,悄摸着朝这位才见过两面,叫人惊艳的修士示了下好。

谢云舟却如遭雷击。

叩问总会从忆起从前的事情开始?

难道他的叩问已经开始了?

夜间滴漏声不绝,檐上的雪水一点点落下,谢云舟神思不定,坐在那儿。

倚在门边的尘见月却涩声道:“日后见人与你欢喜,便问‘要亲一口吗’,不怕伪装深的人把你嘴唇一口撕咬而下?”

谢云舟朝他递来一眼,没有讲话。尘见月想起,谢云舟不喜欢旁人这样多嘴质问,又低低补上一句:“春池。我没道心了。身上被你绑着好几根狗绳,你若是出了些事,大约我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几天讲话利索了很多啊。”

先前装灵奴的时候,只会在谢云舟拿他撒气的时候,干巴巴讲一句“别生气”,如今都可以讲出这么长串话了。

尘见月听他无甚起伏的语调,抱着那截白森森的剑骨大步过来,与谢云舟对视数息后,“呼啦”一下跪在地上,像狗一样贴着他,脑袋枕着谢云舟肩窝,道:“别生气。”

刚夸完,又不会讲话了。

谢云舟的手轻搭在了他背上,发觉尘见月的袍角有些破损了,沾了些血点。

“怎么回事?”

“来找你的时候,解决了几个发觉的人。”尘见月解释。

谢云舟想起了方才尘见月讲的话。莫非尘见月真的不聪明?以为将道心给了他,成了他的抱剑灵奴,就是与他穿在一条绳上,打算死心塌地追随他了?

“你若是出了些事,大约我也不会有好下场。”谢云舟缓慢重复了一遍尘见月的话后,抓着尘见月后脑的头发,把他伏着的头揪起来,问,“那你呢?要我亲你一口吗?”

他的声音低哑柔和,又带了些缱绻。

云山离天近,离月也近,清晖恰巧洒在谢云舟坐着的位置,他半张脸在亮处,另一半在暗处,明暗线勾勒出那点暧昧的唇线。

难怪青傀从了心,问出那样的话。

尘见月忽而觉得一刻都熬不下去了。

分明抬眼对视几息,他竟觉得像是亘古漫长。他第一次忤逆了谢云舟举动,重新将头低下去,转开话题,问:“接下来要怎么办。”

“山主会来找我。剑骨对他很重要。”

青傀只能让他乱一次阵脚。

“嗯。”尘见月话像是从胸腔里出来的,靠着谢云舟的身子轻抖了下。

寒夜凉,有几滴湿湿热热的东西滑落到谢云舟的胸襟。谢云舟重新抓着尘见月的头发,逼他抬起头。

尘见月脑袋被连揪两次,高扎的马尾已经被扯乱了,他的眼下,挂了一颗泪。

谢云舟对上尘见月看他的那双眼,似是被吓到了,手往前一掷,像是丢球一样,似要准备将尘见月的头丢出去。

疼痛让尘见月底哼了一声,谢云舟松了手。他道:“那你哭吧。”

剑骨被从尘见月手中抽出的时候,握着的地方还带着些热意,谢云舟推开了刑讯堂已经积灰了的窗,抱着白骨,坐在窗檐上,看着有些狼狈跪坐的尘见月。

尘见月易容后的少年相貌,看他时眼神莫名刻骨锥心,眼底又带着稠密的潮湿,谢云舟竟分不清那究竟是爱还是狠,或者是愧怍。

像是久困的危兽,或是浪,浓稠到可以把人淹没。

谁人都有些难言的过往,谢云舟也不贸然出声,借着月色打量自己手中的剑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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