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腓落谁家(二)

老头一听这话,脸上天真的笑容隐匿不见,面容一下子苍老了不少,他看着那一团将主人隐藏的严严实实的白雾,十分忧心:“没想到魔界这一次实力如此强悍,竟然连大荒腹处的上古圣器都被找到。”

“天道兴于轮回而已。”洹非不在意道:“事物盛极必衰,仙之一门昌盛安逸太久,动乱或迟或早,总是要来,不是魔界,也会应在妖界、冥界或者人间界。”

“你是说——这只腓腓,就是应劫而出的魔——”老头还要再说,旁边的小缸里突然扬起一阵水花,水珠洒了他一胡子,颗颗在阳光里反射出灿烂的光。

老头赶紧闭上嘴,生怕小缸里再来那么一下,他可不想喝自家宠物的洗澡水。

奇了怪了,他家这个鱼,看样子是还没忘记洹非,仍记着仇,今日不过与洹非多说几句,这就不开心,给他甩尾巴了。

洹非看着这个场面,全无表情,然而心里却存了一丝困惑。

他能透过缸身,看见那小缸中,装着的是一条人鱼,尾巴有些伸展不开的样子。

这条人鱼似乎本来也该是他的宠物,不过阴差阳错,他那些年正在仙魔交界处领着十万天兵天将跟魔界交手,并不知道师兄将她放在山脚下,一放十年,还是后来班师之后应邀来教授自己参悟的阵法,师父告诉他的。

倘若今天见到的,不是那只腓腓,而是这条人鱼,他还会不会有耐心带来让人去喂食?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一时很不确定。

老头又在旁边干扰他的思维:“洹非,我这里养了一只人鱼,那只腓腓不吃人鱼吧?”

那玩意儿一身白毛,看着就是个会凫水的,又长的跟狸猫很像,没人养过,谁知道有没有吃鱼的习惯?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亲疏贵贱,虽然人鱼老泼他水,但毕竟养了这许多年,怎么也不能让她受一只腓腓欺负。

老头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的念旧。

洹非却发出了一个疑问的单字:“唔?”

“腓腓就不劳师父费心,本尊准备自养。”洹非耿直道。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施施然离开,去看看被小童带走喂食的腓腓,走得有些远了,还能听到他师父五方老祖在身后惊讶地喋喋不休:“万年难得一见,天地真要换颜色了么,我这石头人一样的徒儿竟然打算自己养只活物了?活久见活久见······”

那小东西之前老是扒他衣服赖着不走,难道也是以为自己要将她送人?

洹非想到这里,似乎有一丝奇怪的感觉隐秘浮上心头,那感觉来去如闪电一般,他甚至没有抓住——没有抓住,也便不再多想,天生天养,一切随缘。

小童子把祁颜带进茅草屋里,随后拿出了一面镜子,那面镜子质地其实更像石头,青灰色的表面平滑到有些发亮,很快现出一个影影绰绰的房间样式,许多人影在其中忙碌地走来走去。

小童子探手到镜子里随意一捞,再出来时手里便出现了一盏热气腾腾的燕窝,甜甜的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十分诱人。

谁知道小童子只是看了一眼,就人小鬼大地摇着头,懊悔道:“一窝小燕才出生就被活活摔死取了巢,煞气太多,吃了不消化的,不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燕窝送回镜子里,祁颜听到里面有人惊奇道:“······找到了找到了,给皇后娘娘的燕窝正是这一盏!”

她刚刚竟然与古时候宫廷里皇后吃的燕窝失之交臂!

可惜她动不了也叫不出声,有点点遗憾呐。

算了,不急不急,等会儿说不定还有什么千年灵芝、万年海参!

小童子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想法,对那镜子诚恳作了个揖,一道光闪过,镜子里恍惚换了个画面。

这次依旧是在一个房间里,只不过除了淡淡洒进去的月光照亮了窗台上一小片地方,别的倒看不太清楚。

小童子倒没有过多犹豫,等画面一稳定不再变化,立刻挽高了衣袖,同刚刚一样伸手进去一捞,不一会儿就捧着一只小盒子出来了。

那只盒子样式十分古朴,紫檀木的盒身上盘旋缠绕着稀奇古怪的花纹,挂着一个明晃晃的核桃锁,看起来颇为神秘。

祁颜眼巴巴地望着那木盒,小童子右手轻抚锁头,还在研究怎么打开,镜子里突然伸出了一只瘦削的手臂,带了点力道点到小童子的额头上,将他推的跌跌撞撞向后退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十分茫然。

“怎么回事?流光镜是双向的吗?诶——”小童子念念叨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再一抬头的时候,发现那只蹲在镜子旁、一直忍不住流口水的、圆乎乎的大猫子,竟然不见了!

“吱!”镜子里突然传来了声音,小童子定睛一看,白白的长毛一闪而过,镜子那头彻底变成黑魆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怎么回事?”小童子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拍身上的灰,忙忙地对着镜子作揖,然而镜子却再没了反应。

小童子脸上冒出冷汗,有些慌,他掰住那面镜子左看右看,想从里面找出祁颜下落,哪怕只有蛛丝马迹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然而,还没等他看出什么,一阵寒气从背后袭来,有道声音沉静地问:“发生了何事?”

小童年岁还小,时常听说神君的事迹,很是仰慕,现下自己把神君的宠物弄丢了,竟然觉得是难过多于害怕。

他知道事情轻重缓急,也不忸怩,擦了一把忍不住流下的泪水,便道:“禀神君,方才不知流光镜转向何处,里面一片漆黑,腓腓便被它吸了进去。”

洹非看了一眼青灰色的镜面,抬手微动,镜面便再次现出之前一片漆黑的场景。

“是此处?”

小童忙睁大眼睛上前看,果然是刚刚那个房间。

他点点头。

“就是这里,咦,怎么有一道奇怪的气息?好像是······好像是······”还没等小童说完两个好像是,神君又轻轻一挥手,袍袖摆过,镜面如水波潋滟,一切场景又被收起。

小童皱巴着脑袋,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终于茅塞顿开叫道:“那是魔物的气息,那里是魔界!”旋即又被自己的发现一惊,“腓腓饿着肚子去了魔界,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神君您找到它!”

洹非眼眸微垂,没有与小童多说,“无妨。你出去吧。这镜子,暂且先放在我这里。”

小童答应着,长舒了一口气:神君这样云淡风轻,想必找回那猫子是极简单的事。

祁颜想到的也差不多,她甚至有些庆幸,这下自己出事了,神君应该没工夫考虑送人这件事了,哪个饲主还不担心自家宠物啊?!

然而她在落地的一刹那间,脑袋不知道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痛彻心扉时,恍惚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过于乐观了。

或许神君真的会去找她,但天知道那作者是不是后妈,不然怎么不给她一个金刚不坏之身,轻轻砸一下还这么痛。

也不知道晕了多久,周围响起了几个人的议论声,祁颜被迫迷迷糊糊清醒起来,脑袋还是针扎一样刺痛着。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根本无法推测自己在哪里,祁颜极容易随遇而安,颇有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想法,索性闭眼光听不看。

“父皇他······身体如何?”声音还有些清澈稚嫩,听起来是个十四五岁的男孩,他语调很是平静,但细细听,不难发现隐约有些羞涩。“我什么时候能去看望他?”

他话音刚落,跟着就响起了几个尖锐难听的笑声,十分刺耳:“二王子老老实实呆着,魔皇他老人家,有大皇子在眼前就够了。”

“就是,您过去裹什么乱呢?凭白又让魔皇发好大一通火?”

“知道的说您孝顺,惦记着魔皇,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要气死他,好为琴魔娘娘报仇呢!”

“······不要说了······”男孩声音有些低硬,好像被人戳中软肋的刺猬。“你们······你们出去······”

祁颜听着这声音,虽然不知道事情始末,却有些同情那男孩,那些人说话阴阳怪气,只旁听就觉得很难受。

她忍不住动了动,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道光缝。

探头过去,正好看见外面一圈人将一个男孩围在中间,虽然男孩努力端坐,脊背挺得笔直,瘦削单薄的身影在人群里依然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显得孤单可怜。

很好欺负。

有个人不怀好意地上前,递给他一只白玉碗,里面热气腾腾,应该是吃的。

“您乖乖的,把这药喝下去,咱们呐,就不烦您。”

“就是,喝下去,我们不费事,您也乐得自在——”

“不——我不喝,我没病!你们也想像杀了母亲一样杀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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