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真应声回头。
“你是何人?”
来者是为男子,眼角有一红痣,嘴角勾起,笑得似乎有几分不怀好意,让善真觉得他不是好人。
善真防备心起,因她见过秦远勾三搭四的样子,早就十分厌恶,对类似的纨绔子弟敬而远之。
谁想到对面这个人却忽然出现,他提出要为善真购入发簪,善真心中没有一丝感激,只觉得又是这群人调戏女孩的伎俩。
“在下名叫姜祈延,银钱宽裕,姑娘不要介怀。”
他砸到铺子上一块银两,手一摊,妇人急忙双手起鹅黄发饰递过去。
善真看得眼睛都直了。她死死盯着那块银两,想这能买上多少包子了。
姜祈延走近了,笑道:“姑娘,试试。”
善真在他将发簪递过来那刻又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无功不受禄。”
姜祈延手僵在半空,“我看姑娘爱这物件方买下,若姑娘不愿接下,那这发簪也无甚用处了。”
妇人也道:“姑娘,这位公子赠送发簪也是一番好意,您就大大方方收下吧。”
善真认真摇头,“不用了,本来我就没说要买,只是想试戴一下,我没钱的。若是收了你送的,我不知怎么还。”
她扭头就走,抱着买好的包子原路返回,也不看身后的姜祈延了。
姜祈延撵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善真快步疾走,绕过几条巷子,跳上马车,将包子拿出来,道:“起来吃。”
秦昭接过去一块,慢吞吞吃着。
善真想了一番,竟然有些自得,忍不住说:“我适才于大街上见到一个公子哥,上来就要赠我发簪,你说,我都包成这副样子了,他还能看出我的花容月貌不成?”
秦昭道:“他多半是瞎了。”
善真忍住将包子扔他头上的冲动,继续道:“你看看我这双眼睛。”
善真为了吃包子,原本是将布解开了些,露出口鼻,她用素白的手再次遮住。
她猛地朝秦昭凑近许多,忽然笑了,两个蒲扇似的长睫毛上下翻飞,眨得飞快。
她煞有介事说:“多半是我眼睛。我天生丽质,只露出眼睛都能被人看中。”
秦昭与她两眼相接,沉默了半晌。
善真眼睛都快眨抽筋了,未得到他的只言片语,她一甩手腕,好生没趣,“这才叫做瞎子。”
秦昭道:“你说什么?”
“当我没说。”善真自怜的心思荡然无存,“你快吃完,就看我给你的那本书。”
“对了。”善真拿出一个新的暗红色水囊,“这里面装着重新熬的药,你睡了好多天,赶紧补回来。”
“这不是在秦府,你去哪寻药炉熬制?”
善真支吾了半天,方想到,“集市上有药铺子,我给了几枚铜钱,拜托小伙计熬的。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快些喝。”
里面只放了两样东西,从驿站处打来的热水,以及善真手腕流出的血。
当然不需要什么熬制。
善真将水和血都放进水囊里,上下来回摇晃,这能治病的良药就做好了。哪里还需要什么旁的工序。
秦昭不疑有他,照旧喝尽了。
善真托着腮,打了个哈切。
秦昭道:“困了就躺在这里睡会。”
善真早将原先房中的被褥拿了两床来,平铺在马车之中,好让昏睡的秦昭舒服些。
她自己随便窝在哪里睡会,有时是树杈上,有时是车辕后方。
善真吃饱喝足了,竟然犯了困。她不由有些羞愧,忙摆手道:“这是你的地方,我不来。”
她不将秦昭当做少爷看了,但他还是个身子不太好的少年,这个印象在善真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怕是短时间之内都不会改掉。
善真怜悯弱小,她把秦昭还摆在需要照顾的位置。
她一个探身,又钻出车帘,一抬头,却见马车的正前方站着一个人。
善真吓了一大跳。
“姜祈延?你怎么会来此处。”
姜祈延拱了拱手,道:“在下不是有意跟着姑娘来此,恰好顺路。”
“你当我很好骗?”善真指了指自己。
姜祈延是个富家公子的做派,大冷天的腰上还别着个扇子,他抽开来,故作潇洒地扇了几下,善真眼睁睁的看他打了个哆嗦,他又将扇子合起来,一拍手心。
“在下哪里会骗姑娘。”姜祈延摇了摇头,“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咱们这已经见到两次了。”
善真横了他一眼,对待除了秦昭以外的人,她可一点不客气。
“这种话你留给旁的姑娘听吧,我不吃这一套。”
姜祈延脸色一僵,差点拿捏不住气度,沉了下气,又笑道:“不过一个名字罢了,姑娘又有何遮掩。”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两步,手抚上车辕,“马车上坐的是何人?姑娘不是一个人出行吧。”
“与你何干?”
姜祈延用扇子掩住嘴,大笑一声,“你只知我名叫姜祈延,旁的还未曾来得及向姑娘说。不妨听了之后,再回话。”
善真觉得他又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说再多不就是为了权势压人。她心中冷笑,便是如秦远那样的大少爷,秦府这样在当地显赫的位置,善真都不放在心上。
更何况她与秦昭只是在陈留郡短暂停留,当然也不需要给姜祈延面子。
可接下来的路程或许又要走向乡野,她身边只有一个沉默寡言的秦昭,有时秦昭说话时她都想着还不如闭嘴。
善真点点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阁下是哪门哪派。”
“什么门什么派也不是。”姜祈延一笑,压低声音道:“不过家里面做些木行生意,打木料,做些桌椅板凳之类的,对了,马车也能做得。”
善真一愣,大笑出声,“天色渐晚,我还要出城。便不跟你多聊了,回头见。”
她急急忙忙寻着缰绳。
“姑娘是在找这个吗?”
善真应声抬头,僵硬着笑了下,“是这个,是这个。”
她抬手欲从姜祈延手里接过缰绳,谁知姜祈延的手忽然往后一缩,背在了身后。
善真又惊又怒,“姜祈延!”
“姑娘喊得这么大声做什么?莫不是还想令旁人知晓你来自哪里。”姜祈延拖长了声音,脸上笑意绽放,“——秦府,我说得没错吧?”
善真半张着口,衣袖中的匕首滑落,抵在掌心,盯着姜祈延。
霎那间,善真已经起了杀意。但她实在不知姜祈延性情如何,有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善真出于自保心理想杀他,可于情于理又有些踌躇,
姜祈延笑意更盛,折扇轻轻一指,“姑娘便是拿这个匕首杀了秦远?”
周遭空气仿若在此刻凝固。
良久,善真背后出现一阵咳嗽声,她倏忽回头,“你这么出来了?快进去。”
“姜公子?你阻拦我二人是何意。”
秦昭并未回善真的话,而是微皱眉头,定睛看着姜祈延。
“你还明知故问,他要抓我们两个去秦府,让那群人杀了我们两个给秦远偿命啊,不对,我一人偿命足矣。”善真急声道。
秦昭道:“若是姜公子有此意,也不会与你费这么多口舌了。”
姜祈延笑眯眯道:“还是秦昭说得对。”他又对着善真道:“在下听闻秦远身死,是被一个族弟和族弟丫鬟联手杀死,怎么听你刚才的意思,竟然是你自己动的手?”
善真闭紧了嘴巴,秉承着多说多错的理念,决定不再插嘴了。看形势,秦昭是比她在这事上聪慧一些,那便交给秦昭交涉吧。
不过她始终挡在秦昭身前。秦昭手无缚鸡之力,善真好歹手中还带着一把宝刀,真拼起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秦昭道:“不管是谁杀的,秦远总之是死了。”
姜祈延说:“人死不能复生,我与秦府没什么交情,不过家中与其有过生意往来,再加上闲言碎语听了一番,才生出好奇前来问上一问。”
秦昭:“既然见过了,姜公子还有旁的事吗?”
“两位先别急着赶路,相识一场,便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不必了。”
姜祈延故意叹了一口气,“只怕不能随两位的意了,我前来时已吩咐过家里人,做好一桌宴席等我邀请两位回去,如今美酒佳肴都已备好,若两位不去,岂不是暴殄天物。”
秦昭稍稍沉默了下,“看来姜公子是不会令我们轻易离去了。”
姜祈延微微笑道:“说的不错,在下恰好与陈留郡守备有几分交情,怕是两位走到门口就会被拦住。说来也巧,在下当时正在城门口敢守备闲聊,忽然一抬头就见到这辆马车进来,木料乃是黄松木,黄松木又只在我姜家的南山上有,需日夜使人浇灌清河的水才能长成。”
善真忍不住道:“原来你从我们进城里面就注意到了。”
“若是旁人还认不出,可黄松木价格高昂,一般的豪奢之家买不起,周遭几郡能买得起的,在下都心中有数。其中可不正有秦家,再结合最近风传之事,不难猜。更何况驾车的又是一个装束遮掩奇怪的少女。”
善真难以置信得瞪着他,“哪有装束奇怪?你才古怪,明明都猜到我们是谁了,还要装什么为我买发簪。”
姜祈延笑道:“是在下唐突了,只是看到姑娘手头不宽裕,只能驻足不前,眼巴巴望着那珠花,在下怎么忍心见女子为难。”
善真看秦昭一眼,含糊道:“哪有眼巴巴。”
姜祈延道:“在下都已说了这么多,不知两位可否赏脸?”
秦昭与他对视一眼,“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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