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调平淡,却是令人遍生寒意,安泛泛下意识望住她,杏眼里的依赖与害怕清清楚楚地落在东闲的眼底,她很快又别过头去,故作坚强,好似方才是东闲的错觉。
“我走不掉吗?你带着星图走吧,这跟你无关,你留下来也只会拖我后腿。”
东闲眨眨眼道:“师姐对我未免也太不信任,我怎么会拖后腿。”
东闲怎么会走,她当然不会走,瘴林里本不该有无缘无故的瘴气吞人,这点是古怪的,而对此唯一的解释是,安泛泛遇到她的机遇。
师姐,这可不是劫,而是大吉啊。
安泛泛再转来一双担忧又惧怕的眸,她既忧心东闲会受她连累,又害怕东闲就此离开,独留她一人面对。
看来她的师姐真的对这些一无所知,竟然把机遇认为劫难,安泛泛不知命渊石预言的劫难的确没错,没有风险哪能得到高回报,这在东闲眼中就是天掉的大馅饼。
东闲都要替它委屈,它看上安泛泛,安泛泛却把它当作劫难不敢接近,跑得远远的。
哎,怎么不选我呢,我必定是乐意迎上去的。
可惜对方看不上她,看上的是安泛泛,这等有灵性的机遇东闲不想放过,安泛泛不想面对也逃不过。
星图的作用已经无效,它是强逼着安泛泛面对她的机遇。
东闲指着星图,那里已经没有了星星,连轨迹都消失。
“你看,星图已经失去作用,我们必须面对它。”
安泛泛凑了过去,发现东闲手上的星图上已是空无一物,唯有一片夜空,她再看自己手上的,果然如此。
不知何时起,瘴气已经把她们包裹其中,让她们无路可逃。
安泛泛居然悄自松口气。
星图的失效同时给了安泛泛借口,她原本说出让东闲离开的话已经鼓起很大的勇气,如若东闲再犹豫,她肯定会忍不住让东闲留下陪她,而星图的失效可以帮她隐藏这点“自私”,她有些小庆幸之余,又感到慌张。
她们真不会被留在这里吧。
安泛泛看着一旁的东闲,此刻东闲一眨不眨地盯着瘴气,似乎是被吓住了,安泛泛不禁暗自下定决心。
我一定保护好慕婉思,我们一定能出去。
不知道自己被列为需要被保护对象的东闲,正兴奋地看着徐徐上涌的瘴气,她也不知自己算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反正能遇到机遇姑且都算作是好事吧。
灰绿的瘴气遮人视线,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大抵是要人进去。
“师姐,我们要不进去吧?”
安泛泛颔首,这的确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进去前,安泛泛再次回想起发烫的命渊石,这是她的劫难,她可能会死的。
她这点回忆的间隙,瘴气像是闻到腥气的猫瞬间扑了上去,把她们二人吞没在其中。
瘴气内仍是灰绿的瘴气,遮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二人只能靠着彼此的依靠来确认她们是在一起的。
东闲一想到又能拿到宝贝,面上的笑容便难以压制,仗着有瘴气遮掩,她笑得更放肆。
她轻轻捏住安泛泛的手臂,说出与面上的兴奋截然不同的胆怯言语。
“师姐,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
安泛泛也在心中问自己,她很少会遇到这种情况,除了试炼外基本没去过其他危险的地方,就算是去试炼也从来没有单独面对过困境,一直都是跟着团队一起,大家也很照顾她,大多数就让她在后面跟着就行,而安泛泛只要能擦线及格就能满足,如今旁边有了个失忆的“慕婉思”,不亚于独自前行。
但她肯定不能胆怯的,她得振作起来。
“这种东西肯定是有规律的,区区瘴林而已,怕什么,我们再往前走走。”
瘴林覆盖过的地方,所有实物都消失,她们如履平地,毫无阻碍。
这点认知使得安泛泛心中一咯噔,真有种觉得自己被吞没无法出来的惶恐感。
安泛泛没注意,原本是东闲捏住她的手臂,不知不觉中,转为了是她捏东闲的手臂,捏得还带上了力,东闲能通过手臂上的力量感觉到安泛泛的紧张。
她分出神识看了一眼云雾遮掩的人,自她找到安泛泛后,贪狼星君便安定下来没有再有意让她头疼。
我不会伤害她,从她那讨点利息而已你不必紧张吧。
东闲如此在心中对贪狼星君道,对方没有任何动作,她顿觉无趣地收回神识。
她们凭着感觉在瘴气中行走,直到大致找到某个方向,瘴气渐渐散开,愈往前瘴气便淡几分。
东闲神色期待,心中猜测着前方的宝物会是什么,与她截然相反地,是旁侧脸色惨白如薄纸的安泛泛。
她手心冰冷,沁出薄薄的虚汗,东闲只顾着宝物,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安泛泛异样的神情。
似乎为了应证她们走的路是对的似的,瘴气驱散得差不多,前方有一条向上的阶梯。
东闲眼前一亮,当即就道:“师姐,只要上去,我们一定能找到出路。”
安泛泛脸上血色已无,双腿发软,冲着东闲摇了摇头,“你有没有发现它是在故意引诱我们上去,上面定然不安全,我们再走走吧,也许附近会有出路。”
东闲这下觉察到安泛泛的异常,发现她表现得过于恐惧,从她映着熊熊烈火的眸子似乎看见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东闲不由得回声再看见上面的天梯,平平无奇,除了每一阶都做成琉璃的质感外,实在看不出什么叫人畏惧的地方。
东闲轻声地道:“好。”
几乎是东闲刚说出一个“好”字,安泛泛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东闲离开,都没等到“好”音落全。
东闲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个念头,若她说句不好,师姐会不会再害怕也会听着她的意见而留下。
安泛泛拉着东闲朝相反的方向离开,欲图离天梯愈来愈远,方走五步远,被一堆骷髅拦住去路。
安泛泛立刻产生一个念头,这些东西是在逼她们回去。
骷髅们缓缓逼近,安泛泛抓住她的手臂就往另一个方向要跑,东闲以为安泛泛会抽出腰间软鞭就干起来,怎料居然被她带着跑。
“师姐,我看它们未必能打得过我们,不试一下吗?”
安泛泛有理有据地道:“没道理要打下去,说不定它们跟不上来,我们省省力气也好啊。”
话是听起来有道理,可它们追上来也是瞬息的事,哪里跑得过。
安泛泛话音刚落,骷髅们瞬时而至,拦住她们的四方。
东闲迷惑地看着她,安泛泛好歹也有炼心境的实力,不至于见到妖怪就跑。
此前东闲就有听过有关安泛泛的传闻,说她炼心境的实力都是丹药砸上来的,只不过一直没能得到确认。
而在这时,安泛泛似乎觉得瞒不下去,又认为可以向东闲说出心事,便向东闲道出真相。
“传言说得没错,我的炼心境是用丹药磕出来的,人有三魂六魄,我自小就丢失了一魄,好在不损心智,只是无法专心修道,日后可能止步于炼心境。”
被丹药砸出来的炼心境,自然比不得旁人实打实修炼出来的炼心境,丹药磕多了会有隐患,不过安泛泛来自药道世家的安家,根本不足为惧。
东闲至此明白,为何安泛泛在心道上如此差,而且不愿同别人一起修道,每日懒散极了,是因为她知道这辈子与修道无缘,故而摆烂至此地步。
她几近绝望地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打败它们,我们也许永远都没办法逃离这里。”
这群骷髅向她们逼近未发动攻击,两人便以同样的速度向后退,与它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东闲道:“师姐,你看到的是不是与我不同?”
安泛泛与东闲看到的景象不同,在东闲眼中的琉璃天梯,到了安泛泛眼中,则是由焰火堆成,每一层都是能灼烧她双脚的焰火。
眸中映着的烈焰似邪魔鬼怪,带着要将她生吞入腹的狠意,安泛泛长睫颤得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此刻,安泛泛确定这是冲自己而来。
她沉默着,直到身后的天梯能够窥见一角,她微乎其微地颔首,颤抖地问道:“其实不可怕的,我必须要上去?”
东闲安抚道:“师姐,这一切都是假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旁边。”
安泛泛不由得回首看向焰火堆积的天梯,她打心底的恐惧那种焰火,一看到它,心里便会产生一定会被烧死的想法。
慕婉思肯定不知道我看见的,也仅仅是由火打造的天梯。
很奇怪的恐惧,可安泛泛就觉得自己如同面对一生天敌那般惧怕。
安泛泛道:“你要跟着我,不然会走散的。”
她已决心去直面恐惧,不然两个人都得困在这。
天梯上,无尽的火焰蔓延至天边,因安泛泛的到来而转换了走势,像只饥饿的野兽,朝着安泛泛肆虐着,安泛泛还没踏上去,便觉这烈火逼人的灼热火辣辣地刺了过来。
她看着自己没有任何遮挡、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左手,已经被炙烤得出现大片烫斑。
很难看,又很痛。
安泛泛眼眶顷刻间蓄起泪珠。
她委屈极了,她只是想救人一起回去而已,为什么要让她遭这个罪。
东闲注意到安泛泛的动作以及开始崩溃的情绪,再次安抚道:“师姐,什么都没有。”
安泛泛长睫轻颤,问道:“真的没有吗?”
东闲看进安泛泛染上血丝的眼底,包住她被焰火炙烤得烫出瘢痕的手,牵起一抹笑。
“没有。”
很温柔的,带着难以窥见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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