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妖皇邀请，我便有话直说。”即使面对妖族最尊贵的墨清渊，沐枫说话也依旧简洁直接。他只抱拳行了简单的礼，话语在此停顿，给对方充足的时间撤走不必要的人。
墨清渊环顾四周，目光轻轻落在吴总管身上，身周的威压顿时压在所有人肩头，让人喘不过气来。就连沈怆诗也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难以呼吸。
这不是寻常修士能释放的威压。妖皇身上绝对有专门放大威压的法宝。沈怆诗垂下眼帘，暂时压下直视妖皇的念头。
墨清渊想在这种场合耍耍威风倒也合理。
作为凡人的吴总管状态自然更差，步伐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他故作镇定地向身后一众宫人摆摆手，战战兢兢地领头退了下去。速度比平日里被沈怆诗反驳还要快些。
“陛下英姿。”沐枫象征性地恭维他四个字，语调里听不出丝毫情感波动，眨眼间眸中寒芒一闪而过。沈怆诗只觉得浑身顿时轻松许多，直觉看向沐枫，却没看出他的神情动作有什么蛛丝马迹。
墨清渊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冷意，仿佛深冬里的一缕寒风，让人不寒而栗。他的话语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有什么事，就说吧。”
妖皇的气场无法对沐枫造成任何影响，白发的仙门长老抽空瞥了一眼一旁已经开始发呆的沈怆诗，睫毛扇动，抬眼直视墨清渊，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欣荣城虽位置偏僻，但也是人界领土，不容侵犯。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沈怆诗愣了一下，呼吸随着回忆涌上心头逐渐加重。她下意识看向沐枫，正对上他的目光，眼睛里的慌乱气恼被逮个正着，遂立刻心虚移向别处。
“定霜长老，你应该知道，欣荣城私自藏匿妖界森林未来的皇后，朕不过是派兵去寻皇后，并不想占领人界土地。”墨清渊微微皱眉，端起桌上茶水轻轻晃动，目光直勾勾盯着杯子里翻腾的水液，不知思绪如何。
“陛下说谁是未来的皇后，谁就是。若陛下觉得人族公主是皇后，岂不是要攻上皇城？”沐枫语气未改，身周冰冷的气场反客为主，竟有压过墨清渊的趋势。
大概沐枫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客气”两个字，即使面对妖皇也只是委婉了一点点。沈怆诗眨眨眼睛，乐于见到墨清渊被怼，心里默默替沐枫捏了一把汗。
你放心，要真惹妖皇生气了，我肯定会帮你的。这叫帮理也帮亲。说不定还能一举直接搞定妖皇。
“定霜长老，这就是你们结盟的态度？”墨清渊音调提高，指尖用力，手中的白玉茶杯顿时出现几道裂痕。
自知当年的背叛有愧于人，出于心虚，墨清渊对耳边的质疑声总是过分敏感。自正式登基以来，便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这些年身边胆敢质疑皇权的妖都被囚禁清理了个干净。这会儿突然遇到如此直言不讳，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可偏偏对方是人族使臣，没办法轻易处决。
“近日还有堕魔妖族频繁在人界边境引起骚动。”沐枫没理会墨清渊莫名其妙的怒意，依旧条理清晰地细数妖族的问题，“人族中传言，认为这是妖族有意为之，意图扰乱人界安宁。”
墨清渊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寻常妖族想要堕魔，要么得饮下洗色池水，要么就要吞下魔族命珠。如此多的妖族堕魔，通过后者根本不可能办到。”
堕魔妖族？听着好耳熟。这口黑锅还真扣不到妖族脑袋上。
沈怆诗瞧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氛围，微微摇头，觉得自己是时候改说些什么缓解气氛了：“依我所见，妖族堕魔的事，与天族脱不了干系。”
权正曾操控堕魔妖族袭击墨云溪，这件事妖皇通过蛊毒监视知道的一清二楚。墨清渊因此打消了对墨云溪联合天族的怀疑。唯独有关沈怆诗的部分都被墨云溪刻意隐去，让他对沈怆诗的知情感到意外。
“你有何证据？”
沐枫有朋友在魔界，能听到些风声，知道沈怆诗所言属实，于是不急着开口，只是将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几月之前，天族向五界宣告，魔族与先前的堕魔兽潮并无瓜葛，匆匆撤回了一直在魔界剿灭魔族的权家少爷。”沈怆诗清了清嗓子，打算气定神闲地抿一口茶水装装样子，但瞧见墨清渊阴鸷的神色，便默默把到嘴边的茶水放了下去，“说来也巧，卫倾州附近骚乱的堕魔妖族自此之后销声匿迹。若说此事与天族无关，我是不信的。”
沈怆诗话音刚落，身旁便多了一道熟悉的墨色身影：
“夫人所言属实。”
墨云溪的黑色衣袍上绣着繁复而精致的刺绣，云纹轻盈飘逸，宛如夜色天边随意舒展的白云，又似山间缭绕的晨雾。领口与袖口处巧妙地融入了细腻如发的银边，如黎明天边泛起的银白。浑身装扮比往日赴宴时还要隆重华贵几分。
他借着宽大袖管的掩护，用食指轻轻点了点沈怆诗的手背，唇边勾起一抹温和的微笑：“臣受陛下之托，调查了先前失踪后堕魔的妖族。他们都经历过一场大起大落，随后与一位天族接触，不久后就失去踪影，最终失去理智，变成堕魔的怪物。”
“最近的一位是个木匠，妻子染上瘟疫，不幸离开人世。他在接受钱家施粥时听闻城中解药是毒药冒充，便在城外私自与天族见面，最终失踪堕魔。朱雀卫从他口袋里找到了证明身份的羚羊木雕。”
钱家可真能忽悠，怪不得有人说城里有人散播毒药，原来是他们在散步谣言。沈怆诗恍然大悟，忍不住蹙眉，伸手捉住墨云溪刚要收回的手指，用指尖在他手背上画了个笑脸。
“你还未自我介绍。”沐枫上下打量墨云溪，也不管是不是之前认识，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
“在下朝意王墨云溪，是沈姑娘的道侣。”墨云溪眨了眨眼，蝶翼般的睫毛轻颤，唇边的笑容更加柔和。似乎是特地为沐枫考虑，换上了卫倾州更常见的关系称呼。
总觉得这种对话在哪里听过。
沐枫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不再与墨云溪搭话，继续对上墨清渊的眼眸：“天族蛊惑妖族、威胁人族，大家有目共睹，当务之急是联合与天界分庭抗礼。”
“人族擅长炼器与丹药，妖界森林资源丰富，结盟再好不过。但我只有一事需与陛下确认————无论什么原因，妖族从此不得侵略人界任何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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