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
闻瓷的回复来得很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在她话音落下之后就冷淡地说。
“养我，只怕你还不够格。”
这话可谓十足傲慢，要是面前这个观意正身处修真界，只是个低阶弟子，那想必她不会再说什么。
可如今这个观意还是暗巷的头头，是老爷子组织里的第二把交椅。
她胆子大得很。
那根被含了一口就退回去的烟重新被粗鲁地塞进他嘴里，以至于闻瓷冷淡的眉梢不得不被迫地扭曲，呛人的味道惹出了一连串的闷声咳嗽。
他本能用舌尖去顶那根烟，可观意的手牢牢抵在那里，根本纹丝不动，他只能被迫呼吸着让人难受的气味。
不仅眼眶开始红，脸也有点红，还被呛出一点眼泪。
闻瓷几乎是下意识施展咒诀冲她拍去，手抵到了观意的腰也没感到任何动静，他这时才像意识到自己这一掌的威力。
自己现在这样，和平日那些他从没拿正眼看过的废物修士有何异？
嘴里的烟被拿开了，他右手掩唇，猛地弓起身子咳嗽，随后又控制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看起来狼狈极了，哪里还摆得出半点刚才的嘴脸。
“可惜了，我本来还挺喜欢强人所难的，但最近不行，最近太忙了。”观意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慢悠悠把烟给灭了：“你不愿意就算了。”
这口吻就好像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你性格真是有够烂的。”闻瓷哑着声音，似讽似嘲地抬眼看她。
对方摸摸下巴深思：“你别说，我也这么觉得。”
闻瓷：……
＊
这个梦境里，闻瓷无处可去，想要出去的关键显然在观意身上，所以她没赶他走，他也就默认地留在了这个据点里。
据观意的小弟们闲聊时和他说的，这个据点只是暂时的，他们真正的老巢在暗巷——暗巷是距离贫民街不远的另一个城区，他们会来这里纯粹是为了给老爷子扩大领地。
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不就是土匪进城么。闻瓷在心里想着。
如观意本人说的那样，她确实很忙，除了日常巡逻，还得和贫民街的各种组织谈判，完了还得和上头的人交接，反正第二天醒来时，她人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与之相比，观意的小弟们就很闲，没人叫他们干活时一般都窝在据点里打扑克、打桌球，要么就玩玩角落里已经破破烂烂的老旧电视游戏。
闻瓷一个也不会，那些小弟见了直叹：“你怎么活到现在的”、“敢情是个乡巴佬啊”、“算了算了真没意思，还不如南景呢”。
闻瓷问南景是谁，小弟们相视一眼，露出八卦的笑容答。
你的情敌呀。
“哎也不对，南景是上一个，现在这个老大一看就兴趣不大，那，那他的情敌到底有几个？”
“你笨啊，情敌还分什么前任情人现任情人的，都是情敌啊，都是。”
他们开始讲一些在闻瓷听来无比愚蠢的话，他往沙发里靠了靠，没兴趣再听。
可这帮人显然不想让他消停：“差不多要到巡逻的时候了，怎么办，老大可是说了让我们寸步不离地看紧他。”
“那就一起带去呗。不过他这身衣服得换吧？”
“当然得换了，穿成这样上街，你是生怕老爷子不知道我们这儿多出个人是吧。”
闻瓷冷着语气道：“我不……”
可惜，在修真界再如何高高在上的人，在这里也没有选择权。
他被压着强行换了身跟小弟们差不多的行头，不仅怪异，而且还露着胳膊，闻瓷非常不愉悦且不舒服。
可没人看他的脸色，小弟们似乎只看得懂观意的脸色。
大概是闻瓷生气起来的脸依旧是平静的，但观意只要臭起脸，下一秒就会有人不好过。
白天的贫民街比晚上好不到哪儿去，看得清楚了，更显得这里如废墟一般破烂不堪。
乱石和一截一截的钢筋被无秩序地摆在街道各个地方，有时候拦在路中间，有时候倒在头顶的高楼边缘。在徒步经过的巷子里，还有人不善地盯着他们。
闻瓷问小弟难道不怕被群起而攻之？
小弟说他讲话真文绉绉，晃了晃手里的激光枪。
“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小弟震惊了，原以为这人是个乡巴佬，现在看来不是，是个出土的古文物，“这是枪。”
他拿着比划了比划：“他们敢过来，我就这样biu的给他们来一下。”
“然后呢？”
“……然后就死了啊？”
闻瓷不理解这个过程，但理解了因果，“只是扣动这里，就能让人丢掉性命吗？”
“差不多吧？打中了致命的位置的话。”
闻瓷双眼一眯，瞥了眼自己的手指，不知想到什么，喃喃道：“原来如此。”
街边支了一个新的游戏摊子，小弟们的注意力转移得飞快，对于谁第一个去玩展开了火热的争执，早就没人在意什么闻瓷，所以谁也没注意，他悄然无息顺走了小弟随意插进口袋里的激光枪，反身回了据点。
他听小弟们说，观意中午一般会回来睡个午觉。
不能再待在这个梦境里了。
闻瓷的本能在告诉他，危险。
这里太不一样了。
“闻瓷”不再是无所不能的大师兄，只是一个废物。一个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的废物。而别人却可以仅凭一个巴掌大的东西就轻松要他命。
谁也不能保证在神识连接时肉身如果死亡，那现实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
闻瓷绝不会去赌那一丁点幸运的可能性。
但他知道一个切确可以切断神识，自己也能顺利从这里出去的办法——抹去这个梦境的主角。
据点的铁门有被打开过的痕迹，观意果然已经回来了。
闻瓷隐去脚步声，靠近大厅的门扉，手已经在口袋中默默握住了激光枪。
屋内却在这时传来声音。
“我就是来看看你还活没活着。”
很耳生，是没听过的男声。有点闷闷的。
观意回话很敷衍：“很不幸，还没死呢。”
“你什么时候回暗巷？”
“上次不是说过了吗？”
那人顿了下，语气加重了些，似乎有点委屈：“再说一遍都不行？”
观意叹了口气：“当初说绝对不跟我来的人是谁？”
“那是因为……”男人的声音在这停住：“谁在外面？”
看来没了灵力，连隐藏气息这点小事自己都没法轻易做到了。闻瓷干脆推门进去。
屋内就两个人，刚才的男人和观意。
观意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里吸烟，男人站在她身前。
说是男人，其实瞧上去比闻瓷稍小一些，约莫二十的年纪，背脊瘦削，眼睛带着点冷酷戒备的轮廓。
他刚才和观意说话肯定不是这副样子。
“……你的新情人？”他瞥了闻瓷一眼后就不看他了，垂着脸摸摸鼻子，轻轻哼了声：“怪不得一直不回来。”
“我不回来是因为这儿的事没做完。”观意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还有他不是。”
“他不是比之前那个好看多了？喜欢就留下呗。”
这话但凡不是从南景嘴里说出来，观意都不会觉得有一股别扭的醋味，她烦躁地点了根烟，知道自己大好的午睡时间是彻底没了。
“反正这人在这儿的事你别告诉老爷子。”
“好，好，意姐姐要我帮忙藏男人，我哪儿敢不答应？”
南景走近他，猫一样的眸子缓缓一动，在他脸上端详了一圈，明明什么都没说，闻瓷却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敌意。
他对观意的情感生活没有兴趣，甚至觉得厌烦，毫不回避地斜着视线看回去，南景却已经冷漠地移开视线，顺便带上了门，就是这关门的声音有点大。
“我的午睡时间……”观意第不知道多少次叹气。
闻瓷很不介意在这时候嘲讽她一番：“自己不检点，现在遇上麻烦很正常。”
“说话注意点，之前的我都给了钱还断得很干净的。”观意懒得跟他解释，而且谁规定的狗只能养一只啊？
不过有一点她很认同。
真的不能吃窝边草。
“得了，不聊这个。你找我什么事？”观意开始抽第二根烟。
“原本有事，现在暂时没了。”
观意：“？”
闻瓷背着手，侧腰佯装无意地撞了一下中央的大牌桌，口袋里的激光枪应声落地，看起来就像是从桌上滚下去的一样。
观意见状，那本来就不小的火气蹭蹭就冒出来。
“他娘的，这帮废物东西出去巡逻枪都能带掉？”
之后巡逻回来的小弟毫无疑问被狠狠教训了一顿，虽然一直在喊“呜呜我明明记得我带了的啊！”，但无奈没有人敢站出来帮他说话。
吵吵闹闹的大厅内，只有闻瓷安静地站在阴影里，眼皮下面是藏也藏不住的躁动和杀意。
就明天。
离开这里。
他闻瓷绝不要再做一次任人践踏的蝼蚁。
晚上11点左右应该还有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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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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