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先生，昨日祁祁跟我说，你们中午不会热饭，所以我换个时间送过来。”阮笑将手里的食盒提了提：“还是热的。”
沈晏开口就拒绝：“不用了。”
“先生，我只是个乡野村妇，除了会做点吃食，也不知道怎么报答先生的救命之恩了。”
阮笑一边说，一边娇羞地低下头，她知道沈晏厌恶她，但是不知道沈晏为什么厌恶她，只好伏低做小态度谦卑。
阮祁见先生没说话，自己又不敢插嘴，只是看着沈先生疯狂地点着小脑袋瓜子。
“先生，凉了就不好，你和祁祁应该都还没吃午饭吧。”阮笑将食盒放在地上，望着阮祁说道：“下学我来接你，食盒带回家。”
阮祁点点头，阮笑就转身走了。
院子里还有些其他孩童看着。
阮祁小心翼翼地开口：“先生？”
“进来吃饭吧。”沈晏无奈地提起食盒。
两人又对坐在桌上，沈晏将饭菜摆了出来，萝卜炖河鱼、麻婆豆腐、清炒白菜还冒着热气。
虽然食材与昨天的区别不大，但是换了花样烧，在这样的初冬里总是熨帖人的肠胃的。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饭，不同于阮祁的欢悦，沈晏感觉每一口都有一些沉重，可是这样温暖的饭菜又让人不忍心辜负。
沈晏在内心质问自己救人是不求回报的，如此受人恩惠，岂不是落人口舌，况且自己还是私塾的先生，同时也会质问自己为何每次见到阮笑心底会升起一丝无名厌恶，明明对方没有开罪过自己，自己为何会厌恶对方呢？
就这样一顿饭，两人吃完后，阮祁准备站起来收拾碗筷，被沈晏抬手制止了。
阮祁乖乖坐回椅子上，双手放在双腿上，他一向这副听话的模样。
沈晏本来有些话想问问阮祁的，但是对方这副模样，自己又问不出口，想来也问不出什么来。
“收拾好，就去歇一会儿吧，下午还有课业。”
阮祁立刻将碗碟都放回食盒里，然后恭恭敬敬地对沈晏说道：“先生午憩。”
屋内恢复安静后，沈晏觉得一定要跟对方说清楚，如果一直得人恩惠，就不是君子作风了。
心中想着这个事情，就等着下学后，阮笑来接阮祁的时候当面说清楚，也算有个了断。
下午的课程结束，孩童们此起彼伏的“先生再见、先生辛苦了。”而后就一窝蜂地往外跑去。
都是枯坐一下午，一放学就撒丫子了。
沈晏看了一眼阮祁，还在等他姐姐，以往阮笑来私塾的时间都比较晚。
他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学堂的教具，等他再抬头看阮祁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沈晏立刻快步往门前走去，只看到阮笑牵着阮祁的背影，内心有些懊恼怎么就错过了呢？
可是现在追上去说，又显得自己好似很计较一般，只能作罢。
阮笑虽然没有回头，但她猜到了对方肯定不会追上来的。
中午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沈晏的拒绝，所以不等对方开口，就把食盒放下了。
晚上的时候，她也是估计避开沈晏的。
有很多事情，不能一概而论，要慢慢地腐蚀，水滴石穿。
翌日。
阮笑如法炮制，又是中午送去了饭菜，依旧放下食盒就走。
沈晏看着桌上摆的白菜蛋花汤、鸡蛋酿豆腐、萝卜炖肉有点犯怵，明明热气腾腾，但是他实难下咽。
两人吃饭的时候，沈晏满脑子都在问自己，为什么当着面的时候没有拒绝掉？难道是贪念这一点吃食吗？
沈晏吃饭本来很斯文，没有声音，一点点地咀嚼着，这会儿整个人都气呼呼的，自己在跟自己生闷气。
阮祁看不懂，只敢小心翼翼地吃着自己手里的饭，模仿着先生的样子安安静静，无声地吃饭。
由于两个人吃得心不在焉，导致饭菜剩下了一些。
晚上阮笑来接阮祁的时候，提了一下食盒，就问道：“剩这么多？”
“先生好像在为什么事情不开心，所以我也没吃多少。”阮祁简单地说着。
“阮祁。”
沈先生的声音传来，阮祁转身看着先生，双手在胸前摆了摆，紧张地说道：“先生，我没有在非议你。”
阮祁的话，让沈晏一愣，但是他喊阮祁，是为了叫住阮笑的，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周围还有其他的学子，他实在喊不出对方的名字来。
阮笑就笑盈盈地看着沈晏，沈晏被这样直勾勾的笑容盯着，都有些不适起来，皱着眉头说道：“不要再送饭菜了。”
“举手之劳，不麻烦的。”
沈晏不想看对方的笑容，过于清澈又炙热，他只好背过身去：“我救过你，也吃了3顿你的饭菜，我们两清了。”
阮笑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这个书呆子为什么这么决绝？
“沈先生，如果你觉得麻烦，就给我工钱吧。”
“……”
沈晏愣神，原本以为对方会一直拿救命之恩说事，没想到对方竟然要工钱。
“沈先生，我们家清苦，只是卖豆腐的。听祁祁说你以前经常是吃干粮，要不，你许我点工钱，我每日多做一些，好吗？”
沈晏沉默了。
阮笑觉得沉默的沈晏，她特别熟悉，立刻接着说道：“要不了多少银子的，就每个月给我100文吧。”
沈晏继续沉默。
“沈先生，就这么说定了。”
阮笑拉了拉阮祁的袖子，阮祁立刻明白姐姐的意思，一边跟着姐姐走一边回头说道：“先生再见。”
人都走远了，沈晏还伫立在原地，他本就清瘦，长衫外套小袄总有凉风会从不同的角度灌入，他想让自己的清醒清醒，此刻他有些想不通了。
夜晚，屋内的温度也不高，沈晏躺在厚厚的被褥里，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想让自己想明白一个事情。
为何自己会如此的矛盾，明明感觉对阮笑厌恶，为何一次次地不知道拒绝？
想来想去后，沈晏将问题的关键放在了，自己为什么会对阮笑厌恶？
列举几条原因。
对方豆腐西施名声在外。
可是阮笑的恶名声只是听说过，也见过。圣人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对方只是照顾自己的幼弟，卖豆腐而已。
对方长得过于漂亮。
常言道漂亮的女人会撒谎，但是阮笑并没有骗过自己什么。
甚至以前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因为自己救了她，这几日才接触变多了。
对方……对方……
沈晏发觉自己想不出缘由，但就是没有缘由的讨厌对方，可真说讨厌吧，自己又一次次没有拒绝跟阮笑接触。
就在这样的混沌中，沈晏睡着了。
反观另一头，阮笑让阮祁先睡了以后，她望着空空的院子。
自己从睁眼起，就再也没碰过那个磨了。
豆腐也停了几天了，这两日，上午来收豆腐的人都走空了。
现在家徒四壁，没有什么银钱，又不想磨豆腐，怎么办？
阮笑感觉自己遇到了大难题，之前是花魁、富家千金，有人伺候有银子花，再不济去沈晏那装失忆耍耍赖，也能混口饭吃。
现在靠近不了沈晏的身，还有个弟弟做“拖油瓶”，要怎么办？
去卖艺吗？这个清水镇上，好像没有花楼。
去染布吗？但是缺关键的红泥。
阮笑抬头看了看月亮，暗道，挣什么钱呀，把沈晏的元阳夺了，这一层幻境也就过去了。
打定主意后，阮笑决定说干就干，反正这苦日子她过不了一点。
是夜。
阮笑带着工具独自来到私塾，这会儿子，门已经落了栓。
嘟嘟嘟——
一顿急切的敲门声，在安静地夜里格外的响亮。
沈晏本来睡的就浅眠，今日又因心事辗转反侧，现在一点声响就立刻睁开了眼。
他趿着鞋子，披着袄子起身，走到门口时，敲门声都没听过。
开门前，沈晏试探地问道：“谁？”
“沈先生，是我，祁祁他，祁祁他。”
沈晏立刻开门，果然站在门口的是阮笑，本来升起一股厌烦感，可冬季的月光格外的亮，照着人一张小脸莹白，好似还挂着泪水，满脸的焦急话也说不利索了，反倒让人不好苛责。
“别急，你说。阮祁怎么了？”
“沈先生，快跟我去看看吧，祁祁他……”
沈晏立刻往外走，担心这姐弟是不是又干了什么，把人活活累晕了，还没走两步，沈晏疑惑，怎么不找大夫呢？
正要转身询问的时候，阮笑一棒子敲下。
嘭——
人已经晕倒在地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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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抚指三寸雪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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