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毛茸茸生物都怕水，夏云销也不例外。
最终还是没下冷泉，只让半人蛇从冷潭里舀一点水出来，为他轻轻浇在腰上。
“呜，太凉了太凉了，俺不中了，俺的一把老腰。”冷水浇上去的时候，仿若薄荷油一样直冲脑门，一股凉意从腰窝蹿到全身。
夏云销连连尖叫，半人蛇捂了捂他的嘴巴：“别叫，小心被人发现夏夏。”
于是夏云销只能抿着唇呜呜痛哼。
正在闭关，多次想要重新运行灵气的凌虚真君一直被打断。
每每运行到一半就要重新开始，石墙外传来哼哼唧唧的呻'吟声和喘气声。凌虚真君终是胸口一窒，被心头魔障反噬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秘书，你说这样真的有用吗，这玩意儿浇在身上真的可以止痛吗？”
“应该可以的夏夏。我看到古书记载，说这里的泉水具有洗髓养气，续筋接骨的作用，真君应该也经常在这里泡潭水。”
“那我怎么没见他？他到底去哪儿了。”夏云销哀嚎，埋怨凌虚真君突然消失不见，害得他被欺负了都没办法撑腰。
却也希望男人不要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至少给他一个离开云仙宗的机会。
在这里得依仗凌虚真君而活，所有人都想杀他。等离开以后谁还会认识他，就不用每天辛苦苟命了。
腰肌和臀肌隐隐作痛，每次凉水浇在腰上的时候都会抽搐一下。
变成人的时候屁股后还拖着尾巴。
潭水顺着后腰流下来，经过翘起的弧度流到尾巴根，将蓬松细软的毛发都全部沾湿。
湿拉拉的毛发往下滴水，夏云销摇了几下尾巴，将抖下来的水珠摔到石门上。
他叹了口气，后背又凉又痛，委屈的鼻音都对了几分娇憨：“呜呜呜，我的腰好痛，屁股也痛，该死的修真！感觉我的腰像是被老太太骑三轮车撞了一下，然后又在我的腰上反复碾压。”
尾巴不停打在石门上，每敲击一次就发出框框的声响。
指甲刮蹭石门的声音，以及沉闷的鼻音，在这寂静又冷清的山洞里格外明显。
“夏夏，我们回去吧。”
结束以后，半人蛇就叼着夏云销的尾巴，让他和自己一起回去。
当人的时候腰部总是受重，于是夏云销就变成一只狗，身上的衣服留在原地，以一条狗的身份托着半人蛇跑了回去。
临到路过库房，还特意多拿了几件衣服，把大殿内到处挂满，避免没办法连着衣服一起化形，时不时处于浑身**的处境。
后腰用潭水浇了一下好了很多，但还是时不时抽痛。
夏云销不想做饭，干脆躲在大殿里偷懒，给自己放了几天假，也不去修炼。
在灶房里的弟子们一连好几天没见到夏云销，也没有吃到好吃的，从前一直吃习惯了的米粥和鱼干都变得索然无味。
修炼过于辛苦。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已经习惯了带油水的膳食，众人一时不大习惯，询问起夏云销的下落。
“那个，知节兄，请问你最近见过云销兄吗？”
吕星平日里总是缄默不语，资质平平，修炼许久也不见得有多少长进。
但是前些日子夏云销来找他，和他说的那些话他都记的。
凌虚真君的亲传弟子，备受宠爱颇有名望，会做各式各样美味又诱人的饭菜，模样也秀气漂亮，身形修长，腰肢细软。
他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何对他主动示好，为何，会有找他当道侣的意思......
他已经问了多人，向很多人打听夏云销的消息。
这会儿问到了林知节。
林知节弓手作揖，书生白面略带焦躁。“哦，是吕兄啊。”
虽依然冷静自持，瞧上去礼貌又疏远，颇有书香门第世家的才气和风度。
但端庄面皮依然难掩神态浮躁。
林知节亦多日未见夏云销。
这人前些天围着自己打转，问他的灵根，还说他们是天作之合，登对如斯。
在自己说了是水灵根以后，就放下了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垂着眼眸，眼神都黯淡了很多，仿若失望又悲伤。
说到底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左不过是领取真君的亲传弟子，有荣耀加身。
一起修炼也不见得能够提升修为，饭灵根对自己无益。
但不知怎么的，夏云销的那个表情，总是意惹情牵，每每想起，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最近没有见过云销兄。”
林知节开口，没有和吕星透漏太多，只挑拣了一些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话语：“每日来这里用食，看着那些食物，只能失望而归。云销兄不在，连日常都少了许多乐趣。”
“是啊，每每来看都不见云销兄，训练都些许乏味。”吕星摇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知节兄了。”
吕星从林知节跟前离开，又与秦维擦肩而过。
秦维在灶房的长桌前坐下，面前是朴素又乏味的粥饭。
“近日怎么未见夏兄，夏兄是不来了吗？还是有别的事，因此耽误了多日，再未在这里出现过？”
“有人知道夏兄住在哪里吗？”
“夏兄从未透露过自己的住处，想必也是不想让人知道。”
“说起来，前些日子我听到了抽抽涕涕的哭声，还有吃痛的闷哼声，好像在说自己的腰怎么怎么了......当时听到很像夏兄的声音，只是还不确定，所以没有理会。现在想来不会是夏兄吧？”
“这，莫非夏兄受了什么伤，还是挨了什么欺负？以至于连饭都不再做了？”
“......”
“......”
耳旁传来窃窃私语，有几桌在讨论夏云销。
秦维坐在原处，筷子将碗里的饭食送至嘴边，咽下几口刚打好，正在冒着热气的饭菜。
饭食平平无奇，并不难吃，也并非难以入口。
只是和平时吃进去的差了太多，所以一时觉得难以下咽。
秦维一边听身旁的讨论，一边强迫自己咽下了口里的食物。
“夏兄好像很想出去玩，宗门里就他一个饭灵根，平日里修炼都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前些日子还问我能不能和他一起......夏兄还蛮可怜的......”
蛮像一个小可怜。
孟紫山插话，也是就轻不论重，不和宗门里的其他人提及太多。
秦维正独自坐着吃饭，听到这话，终于有些坐不住，起身收拾了下碗筷，而后就顺着背夏云销上山时给他的指的路过去。
·
头顶风光明媚，阳光正好，微风吹拂。
夏云销正坐在山涧竹亭底下烧烤。
因为不想费劲从大殿上下来，又不想自己的伙食被耽误，没有东西可吃。
于是他就预先让半人蛇给他从厨房拿了一些肉上来。
每天有空就跑去冷泉，扣扣墙壁浇浇水，治过腰伤以后就坐在这里烧烤。
夏云销捡来一些干枯的木材，用火折子点燃，再将提前切片串好的肉架在火焰上烤。
“这古代要是有直播就好了。看看这山水美景，看看这泉水竹亭，放在现代我高低也是个几十万粉丝的美食主播。”夏云销感慨。
秘书趴在旁边。
虽然总是听不懂夏夏在说什么，但毕竟自己没有完整变成过人。
夏夏先变成人，在说人类的话语。
即便是不理解，但自己勤奋好学，只要跟着夏夏好好学习就好了。
“好哦，那我也要开直播。”
趴在手边的蛇摇着尾巴。
“嘿，你还懂直播了。”夏云销正围炉煮茶，给自己倒着热茶喝。
坐在这里就想起了千髓万酿。
其实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个酒是什么滋味，只知道香气浓郁的扑鼻。如果这个时候有千髓万酿，配着烧烤实在是应景的很。
想起从前不免有些怅惘。
因为这个酒闯下了大祸，小师弟和二师兄都被收拾了一顿。
心情本来有些不好。
但听到一边的蛇和他讨论直播。
明明这条蛇不懂直播是什么，还一本正经和他说要直播。
夏云销觉得有趣，高兴地拍拍蛇脑袋，将烤串上的肉捋下来给他。“快吃快吃，嘿嘿，秘书也懂直播了。”
兽类和人类语言并不相通。
半人蛇只有脑袋变成人类的样子时，才会说上人话。
而由于他和夏云销都是兽类。
所以不管他们变成人还是变成兽，都能听得懂彼此说话。
从跟着夏云销回大殿开始，半人蛇就一直是兽类的模样。
所以在秦维到来之时，看到的就是青年坐在地上，一边喂一条黑黄色的蛇，一边自言自语的画面。
青年情绪变化很大，本来一脸怅惘满是忧思，片刻又高兴愉悦拍拍旁边的黑蛇。
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语，时不时还“嘿嘿”笑上两声。
似乎前些日子真的受了重创，所以有些神志不清。
他把蛇当成了同类，不给弟子们做食物，却都做给了一条蛇。
是因为觉得弟子们——
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不知好歹浪费他做出来的食物伤到他了吗？
“夏云销？”秦维隔着几米出声。
“？！！”靠，怎么是秦维？
“你为什么不在灶房做饭？”
“......”干嘛要在？！自己都腰痛了，还不能让人休息一下吗？又不算工伤，又没人给他赔偿！
“弟子们在那里讨论你，大家在等你做饭。”
做个屁，带伤上班，修真界又不会给他业绩，那不是工贼吗。“我做不了，没心情。”
很平常的回应。
秦维听到却愣了愣，脸色难看了很多。拳头攥紧，纠结片刻，“我并非辜负你的饭，并非辜负你的好心。”
“？”
“所以如果，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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