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准你多吃点儿。”他说。
她收回所有陶醉的表情:“戏真多。”
“多吃点儿青菜。”林禄存往她碗里夹了几条绿叶菜,“我看你今天吃得比上次还欢,是不是最近胃口好起来了?”
“快来月经了,得多吃点儿肉。”她坦然道。
林禄存点头:“来月经的时候你会不会很难受?”
“还好,我以前不痛经,这几个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点腰疼。”她想了想,苦恼道,“不对,上个月都没来月经。“
“会不会是你突然瘦了太多,身体扛不住?”林禄存不禁皱起眉,“这几天我都来给你做饭,怎么样?”
听到这话,虞安娜猛地直起身来。
林禄存接下来几天都来做饭,这就意味着……
每天都能吃到姥姥口味的红烧排骨。
每天下班都可以吃热气腾腾的家常菜。
每天都可以和林禄存一起吃饭。
虞安娜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对面前的人生出一种歉意。
林禄存如此希望她能好好活着,甚至可以牺牲自己最后几天暑假,每天登门给她做饭,可她呢?
她选择背信弃义,把答应林禄存的事情抛诸脑后,忽视他的付出,无视他的感受。
她不知道自己离开以后,林禄存心里会怎么想,也许一觉醒来就忘了,也许会难受个一天半天。
如果他心里想的和他的言行举止一致,那么他有可能会难受一段时间。
在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以后,林禄存的确像他所承诺的那样,一直陪伴在虞安娜身边,他比她身边任何一个人都要关心她的死活,包括虞安娜的父母,也包括她自己。
可即便如此,虞安娜依旧计划着在九月份的某天结束自己无望的人生。
她看了看眼前正大口吃饭的林禄存。
他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在原地等待虞安娜的回复。
他刚才的话,仿佛只是随口一说,连他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
不麻烦吗?
为了一个随时都在想不开的的莫名其妙的朋友,牺牲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每天忙活得满头大汗也没有任何回报,连唯一提出过的请求都即将被虞安娜单方面驳回。
真对不起他。
“明天几点下班?”林禄存很自然地问。
她愣愣地回答:“这几天都是六点。”
“那我就不在店里等到你下班了,”林禄存点头,“我早点买菜过来给你做饭,你下班到家就能吃上了。”
虞安娜嗫嚅道:“会不会太麻烦你?”
“能有什么麻烦的?”他不以为然地笑起来,“人都得吃饭。”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林禄存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巨大的排骨,“明天中午前告诉我想吃什么。”
“每天吃红烧排骨……”虞安娜小声道,“可以吗?”
“有什么不行的?”他大笑起来,“怎么总跟做了亏心事一样。”
林禄存毫不在意的大笑就像一阵蛮不讲理的狂风,迎面刮来,一点不剩地卷跑了虞安娜心中那一团憋闷的阴云。
管他呢,死刑犯在处决之前还得吃点儿好的呢,光明磊落无犯罪记录的虞安娜在离开前吃几天好的,不行吗?
一大清早,虞艾米又给虞安娜打来电话。
“你最近怎么这么闲?”虞安娜嗓音沙哑,“小晴不是放暑假了吗,不用陪她玩儿?”
“她烦死了,我把她送去她爷爷奶奶家了。”艾米的语速很快,“你是不是一会儿又得去小孩家里补课?”
“他们作业上周写完了,现在就剩陪大女儿练口语,隔天去,今天不用。”虞安娜解释道。
“那还成,”艾米马上说,“你今天还去咖啡馆吗?”
“过会儿就去了。”虞安娜说,“小晴怎么烦你了?这么生气。”
虞艾米答:“我家阿姨前段时间辞职,说回家带孙子,你姐夫说小晴也大了,索性不请阿姨了。她最近放暑假,每天有一万种想吃的东西,我就变着花样给她做,一天三四顿,累得我腰疼。”
虞安娜很疑惑:“你为什么不叫姐夫做?出去吃也可以啊。”
“唉,你没结婚不知道,男人都这样,一回家就瘫在沙发上,逗两句孩子就累得不行了,哪儿还有力气做饭。”虞艾米叹了口气,“不过也没办法,总不能逼着他干啊,咱家可就靠他那份工资了。”
虞安娜皱起眉:“那你让他多给点儿生活费,你自己带小晴出去吃。”
“算了,”艾米说,“每次问他多要两百都跟要了他的命似的,我自己还多少收点租,贴些钱算了。”
“你自己够花吗?”虞安娜伸了个懒腰。
“两三千省着花差不多了,水电物业去了大半,再就是我和小晴的生活费,买点儿卫生巾护肤品这些,再给小晴添几件衣服,她长得太快……”
虞安娜愈发无法理解:“他给你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些全要你出钱?”
“以前请保姆,房贷都是他给的呀。”虞艾米觉得她莫名其妙,“我和女儿的生活费,水电,物业管理费这些自然是得我来出了。”
虞安娜思索了几秒:“那你们现在不请保姆了,水电物业和生活费他很应该出一半。”
艾米的声音低了下来:“他还房贷压力大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一块儿的房价……”
“他自己的房子还房贷,房产证上又没有你的名字,这你都要心疼他?”虞安娜极为不解,“不说别的,水电和物业费他得给一点吧?小晴的生活费怎么也全都是你出?”
虞艾米沉默许久,少见地没和虞安娜吵吵:“唉……夫妻嘛,没必要那么计较的。”
“现在是你吃亏,他当然不计较,等哪天他吃亏了,你看他会不会和你计较?“虞安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愤然道,“我看他连你吃了多少米也得跟你一粒一粒数清楚!”
艾米终于反应过来,朝她嚷嚷:“虞安娜你今天说话怎么怎么冲?”
虞安娜呼出一口气:“因为发现你脑子进水了。”
“等你结婚你就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难处了!”艾米气急败坏。
“世事无绝对,”虞安娜没有接着和她吵,“因人而异。”
虞艾米二话没说,挂断了电话。
虞安娜没有继续纠结艾米的家长里短,她昨天把姥姥家的备用钥匙丢给了林禄存,让他什么时候方便就直接过来,热了开空调,无聊了看电视,困了就自己打开沙发床睡一觉。
林禄存很欠打地给她回复了她最常用的火柴人崩屁的表情包,她扫了一眼,懒得回复他。
她艰难地从床上翻起身,今天的确是不用去给大吒上课,不过也不需要去咖啡馆上班——她得去那两个小姑娘提到的工作室看看。
其实虞安娜从小就是个无神论者,可能是因为她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不想做的事情,每日如鱼得水地生存在高不成低不就的生活中,从未有过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所求,没有**,自然不会产生求神拜佛的想法,更不会去接触任何带有神秘气息的古怪事物。
那日,虽说她本人一时感性地说了一些自己与笔记本之间的故事,但对于两个女孩子的说法仍旧持有怀疑态度。
在催眠的状态中与死去的人相见?
简直是天方夜谭。
更别提所谓的工作室老板连微信都没有。
然而天方夜谭是一回事,虞安娜的的确确被她们的说法勾出了旺盛的好奇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到工作室看看,如果发现是在传播封建迷信,或者干脆误入了邪教做法现场,再或者是传销窝点,她也好反手拨打110举报,解救出无辜的受难群众……
多大的一件功德!
多么热心的群众!
她可以拥有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吗!
虞安娜一边漫无边际地幻想着,一边不知不觉地跟着导航走到了目的地——净空艺术疗愈馆。
净空?
这是什么?大师的法号吗?
干净的天空?
“你好——”一进门,虞安娜就听到了一道懒洋洋的女声。
“你好。”她谨慎地迈开步子往里走,姿态如同一个尚未转正的卧底记者。
“我叫刘净空,是这儿的老板,也是唯一的员工,”身穿棉纱制无袖长裙的年轻女人从工作桌后站起,面带微笑,“你是第一次来吧?”
“嗯,朋友介绍我来的。”虞安娜不动声色地四下望去,居然奇迹般地让她在工作室墙面的一角找到了摇摇欲坠的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再定睛一看,还真的都是属于这家“净空艺术疗愈馆”。
年轻女人转了转手腕上的串珠:“原来如此。我还是先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吧,我这儿是做艺术疗愈的,可以理解为某种形式的心理治疗,不过我们这儿和医院的心理治疗肯定是有区别的,我们更偏向辅助性质,形式上更加多样,可供选择的价格区间也更为丰富……”
虞安娜点点头,试探道:“我的朋友说,她在这里做过催眠,见到了一个很久以前的人。”
“你想试试吗?”年轻女人开门见山。
“嗯……”虞安娜没有明确回答,“我想先了解一下详细的内容。”
“这里是我们所有项目的收费,明码标价,”年轻女人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她,“我不保证一定能够达到你想要的效果,毕竟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你可以综合考虑,再做决定。”
虞安娜翻开手中的册子。
催眠疗愈……
一小时100元、两小时250元、三小时400元……
“我这里是正规场所,”女人指了指墙上的营业执照,笑道,“很多人第一次来都会问很多问题,我这么跟你说吧,除了效果无法保证,安全问题无需担心。整个催眠的过程我都不会与你产生任何肢体接触,虽然催眠场所是封闭的,但里面信号畅通,有正常运作的监控探头,除了催眠过程需要手机静音,其他一切按照你的习惯进行。”
虞安娜点点头:“我很好奇,收费为什么是时间越久越贵?”
“因为时间越久越费神。”店主自信道,“况且我没有任何促销的想法,觉得有效果的顾客自然会再来。”
虞安娜想了想:“我可以先试两个小时吗?”
两小时250块,如果没效果,就当是为自己的好奇心买个教训——看,你是个二百五。
“跟我来。”
店主转身把她带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飘逸的棉纱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浅淡的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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