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娜把手机放回围裙兜里,站在柜台的一边,忽然很庆幸老妈当初安排自己报考的中学不是穗城一中。
她是文科生,如果当年在穗城一中念书,林禄存不仅会是她的教导主任,还极有可能会是她的科任老师,众所周知,老师和学生永远不可能成为要好的朋友。
看来老妈冥冥之中还是做了一点好事的,最起码没让她错过林禄存这个朋友。
既然已经是要好的朋友了,那离成为家人就不远了。
一条被养得油光水滑的金毛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店里,背后跟着它更加悠哉游哉的男主人。
“小姐姐……”虞安娜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见了清瘦女孩儿干净秀致的脸庞,“我想换座位。”
“这就来。”虞安娜取了托盘便小跑过去,麻利地把桌面上还未清空的蛋糕盘子都端到绿植旁的桌面上。
“辛苦你收拾多一张桌子了。”清瘦女孩儿抱歉道,“刚才谢谢你。”
虞安娜放下她的电脑包,笑道:“不客气。”
路过那只看起来已经要融化在地上的金毛犬,虞安娜俯身问它戴着墨镜的主人:“请问您的小狗需要一些白水吗?”
“哦?还有这项服务?”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疑似割过双眼皮的桃花眼,“来点儿吧,不要太冷也不要太烫,微温偏凉。”
虞安娜认真听着:“好的。”
“请问我可以摸一下它吗?”把水放到小狗面前的时候,虞安娜忍不住抬头问。
男人勾起一边唇角:“摸吧,它最喜欢被美女摸。”
“谢谢。”虞安娜忍住不去关注男人油腻的表情,蹲下身摸了摸金毛犬的脑袋。
大狗舔了两口温水,又躺回原地,眯起眼睛任由她呼噜毛。
金毛犬很安静,不吐舌头,好像也不怎么喘气,不过肚子还是一起一伏的。
超像林禄存啊!
虞安娜心里的小人嚷嚷道。
睡着了就像死掉了一样的,狗一样的,酒量奇差的林禄存!
她无声地笑起来。
“谢谢,如果您有别的需要请随时吩咐我。”虞安娜厚着脸皮摸够了,站起身来向男人道谢。
男人的目光在她胸前的名牌上流连,“嗯”了一声。
“安娜。”一个多小时后,林禄存打来电话。
“长官有什么吩咐?”虞安娜正吃着午饭,含糊不清地说。
林禄存笑起来:“外卖是你点的吧?”
“嗯哼。”她心情不错,“你不是饿吗?”
“不是让我啃手指吗?”他调侃道。
“我怎么敢。”虞安娜打趣地说,“怕你年纪太大,牙啃掉了。”
林禄存乐起来:“好伤心啊。”
“尝尝,好吃的,”她想了想,“锅气够,不是预制菜。”
林禄存“嗯”了一声,陷入了沉默。
“不够我再给你叫点儿?”虞安娜疑惑地问。
“不是……”他看着面前的一箱子粉面饭,“你真的觉得我能吃完?”
“你不是说,”她咽下嘴里的肉,认真起来,“你们的年轻老师点外卖总是躲着你吗,你请他们吃外卖,他们就不会害怕你了。”
林禄存刚想道谢,就听见她补充道:“如果你真的吃不完的话。”
他在电话这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经常吃猪食,但他真的不是猪。
因为小女孩凌芸的话,虞安娜伤春悲秋了好几天,常常对着林禄存的笔记本发呆。
一不做二不休,她干脆和净空艺术疗愈馆的老板约了时间,决定再次进行催眠。
虞安娜绝望地想到,如果每次思念他的时候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他见上一面,那么她这辈子会不会逐渐迷失在虚无的梦境中?
可惜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如果。
如果没有上次那场似是而非的梦境,就不会有她这次的翘首以盼。
“虞小姐来啦。”刘老板依旧穿着一身长裙,“先歇一歇,二十分钟后我们开始。”
“嗯。”虞安娜踱步至窗边,迷茫地眺望出去,窗外只有成片的自建房,灰压压的一片。
“想象你面前有一张桌子,一张圆形的,矮矮的桌子。你走过去,弯腰看,桌面上摆着一个红苹果……对,就是那个苹果,拿起它,拿着它走出这个房间……你推开房门,房门外是一条长廊,长廊两侧很黑,你慢慢走,慢慢走,你看见漆黑中出现了一点光亮,决定走过去看看……”
偏低的女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拥有令人平静下来的魔力:“你看见了什么?”
“安娜,放学啦,今天有没有被老师表扬?”
“你看见了一些东西,嗯,我们继续往前走……”刘老板继续说。
“排骨在锅里热着呢,我们得走快两步,天气太冷了,排骨也要凉掉咯。”
是姥姥!
“安娜跑得真快。”
“安娜又长高了!”
“安娜真棒……”
笑容爬满了姥姥皱纹密布的脸。
23岁的虞安娜伸出手,想要抓住再也不会变老的姥姥。
姥姥笑着,笑着,嘴里喊着她的名字,虞安娜拼命地向前跑去,冰冷的风擦破她的鼻腔,灌进她的肚子里,她还是拼命地跑,用尽全力地向前伸出手……
“安娜慢慢跑,姥姥等你……”
姥姥在无垠的原野上回头,朝她伸出手。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姥姥,姥姥,姥姥别走,别丢下我,姥姥……
虞安娜几乎要摔倒在地的那一瞬,姥姥终于握住了她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她大喜过望,满眼热泪夺眶而出,着急地抬起头来。
“安娜。”
站在面前的,是笑着的林禄存。
握住她的,是林禄存宽厚的手掌。
虞安娜缓缓清醒过来。
“虞小姐,现在还不到两小时哦。”刘老板笑了笑,“能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吗?”
“我看见了我的姥姥,”她怔愣地眨了眨眼,两行清泪划过脸颊,“她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嗯。”刘老板递给她一张面巾纸。
“我追在姥姥身后,她走得很快,我一直跑,一直都追不上。”虞安娜继续说,“姥姥是对我最好的人。”
“追不上?”刘老板问,“然后你就醒了?”
“姥姥朝我伸出手,我也抓住了,可是我后面才发现,”虞安娜的眼神终于聚焦,看向刘老板,“我抓住的是我朋友的手。”
“是很好的朋友?”刘老板问。
“嗯,”虞安娜笑了笑,“是我很信任的朋友。”
刘老板点点头:“所以,你这次并没有见到你喜欢的历史人物?”
“没有。”她答。
“相似的场景呢?”
“也没有。”
“虞小姐,”刘老板浅笑道,“我想,你不需要再进行催眠了。”
“为什么?”虞安娜问。
“其实所谓的催眠疗愈,就是通过催眠的手段,引导你探索自己的潜意识。直白来说,催眠所见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源于你的潜意识。”她解释道。
“绝大部分之外的部分呢?”虞安娜惊讶于她的坦诚,追问道。
刘老板笑起来:“这只是一个比较严谨的表达方式,如果一定要深究,我只能说这部分的东西目前也许尚未被科学验证。”
“鬼神之说?”虞安娜直直地盯着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刘老板的笑容很神秘。
“好吧,”虞安娜沉默片刻,笑起来,“我想我还是唯物主义者。”
“爱与真理并不相悖。”刘老板看着她的双眼,良久才开口。
爱?
爱上一个一百多年以前的人,是虞安娜二十余载循规蹈矩的人生中,最出格的举动。
爱真的可以让两个时空里的人相见吗?
很显然,爱永远无法战胜真理。
“如果我还想见见他……”虞安娜心有不甘。
“虞小姐,我想,你见到的是自己的心。”刘老板拍了拍她的手背,娓娓道,“过好眼下的日子,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性。”
她没有回应。
“不如怜取眼前人。”刘老板的话音回荡在屋内,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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