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铂金女子
血族的白昼总是带着死寂。
艾博里安亲王坐在之间古堡露台的雕花座椅上,指尖捏着一只水晶高脚杯,里面盛着深紫色的红酒,里面盛着人类在1955年酿造的酒,单宁的涩味能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些。
他所在的这个位置既能避开血族“白天”那令人作呕的能量辐射,又能俯瞰整片荒原。往常这个时候,他会一边品酒,一边翻看特异所队长肖凌赋的档案,哦,那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而今天的环境氛围里弥漫着说不出的滞涩感。
然后,他看见了那棵枯树。
那是露台正前方三百米处的一棵死橡树,枝干扭曲得像被绞断的蛇,上个月还被雷劈掉了半拉树冠。
此刻,树顶的断枝上,站着一个穿着铂金长裙的黑发女人。
艾博里安的瞳孔骤然收缩,石榴红的瞳色瞬间深了几分。
那女人的黑发如鸦羽一般,发尾处和她裙子的铂金色一致,只是更浅一些。她的裙子像用液态的铂金浇铸而成,泛着亮光。裙子末端包裹着多只生物机械感的白色羽翼立构材料,向翻飞着的白鸦。她的裙摆垂落的弧度违背了物理规律,没有风却在无声地流动,扫过干枯的树枝时,竟没留下丝毫痕迹。
最诡异的是她的姿态。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细细的断枝上,身体挺直,双臂自然下垂,仿佛不是站在三十米高的树顶,而是踩在平地上。没有平衡的动作,没有丝毫晃动,像一尊被钉在那里的雕像,却又透着一种随时会活过来的诡异生命力。
艾博里安放下酒杯,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披肩的流苏。他见过用幻术伪装的女巫,见过能站在水面上的天使,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
铂金女子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既不是暗影,也不是圣光,甚至不是太阳火那种灼热的力量。她就像一个吞噬了所有能量的存在体,站在那里本身就是对规则的嘲讽。
就在这时,那个女人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转过头,看向了露台。
四目相对的瞬间,艾博里安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住了。
那不是眼睛。
那是两轮微缩的日轮。
瞳孔、虹膜、眼白,全被炽烈的金色填满,这些金色不断流动着,它们的边缘泛着刺眼的白光,像太阳的光晕,带着碾压性的威严。
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好奇,没有恶意,甚至没有“注视”这个动作本身该有的焦点像是更高维度的“映照”。
艾博里安感觉自己就是一粒不小心落入了日轮光芒里的尘埃。
“呃……” 艾博里安喉结滚动,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响。他感到不适,像有无数根被太阳火烤过的针顺着视线钻进了他的脑子。他的再生能力在疯狂运转,试图修复这种精神层面的灼伤,可那些金色的光却死死地粘在他的视网膜上,无论怎么修复,都留下一片刺目。
这比太阳火的灼烧更可怕。
太阳火是毁灭,是物理层面的消融,而这目光是“否定”,是从存在根基上,否定他作为血族的一切。他引以为傲的再生能力,他对肖凌赋血液的偏执,他在亲王中的地位,在那日轮般的眼睛里,都轻得像一粒尘埃。
他猛地移开视线,这是他成为亲王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恐惧”的感觉。
余光里,他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那个戴着金乌黑色机械鸭舌帽的少年男孩,就站在离他不到三米的露台栏杆旁。
他正对着他笑。
那笑容很淡,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天真,可在艾博里安眼里,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诡异。他能闻到男孩身上那股焦香,像有无数细小的太阳火星正顺着空气,钻进他的毛孔。
金乌男孩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那个微笑,仿佛在欣赏艾博里安的失态。
艾博里安的手指开始发抖,披肩的流苏被他攥得变了形。
一个在远处的枯树上,用日轮之眼‘否定’他的存在;一个在近处的栏杆旁,用太阳火的暖意包裹他的恐惧。
这种夹击像一张无形的网,把他困在原地,连瞬移的力气都没有。
他想动用再生之力,想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坚硬如铁,可那股源自日轮之眼的精神压迫,让他的能力像卡壳的齿轮,只能发出徒劳的咯吱声。
就在这时,那个穿铂金长裙的女人突然消失,像信号中断后瞬间的影像一样。
就那么凭空淡去,她脚下的枯树枝毫无变化,仿佛刚才的站在上面的铂金女人只是一个幻觉。
同一时间,栏杆旁的金乌男孩也不见了。
艾博里安的视线扫过栏杆,现在只有他自己的影子被灰蒙的天光拉得很长。空气中的焦香和滞涩感同时散去,只剩下红酒的涩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艾博里安猛地瘫坐在椅子上,披肩从肩头滑落,他却浑然不觉。视网膜上的金色残影迟迟不散,以及残留着金乌男孩那无声的诡异微笑。
他抬手按住太阳穴,指尖冰凉。
再生之力终于恢复运转,修复着他精神上的创伤,可那种被日轮之眼注视的恐惧感,像生根的毒藤死死地缠在了他的灵魂里。
从那天起,艾博里安亲王再也没在“白昼”期间上过露台。
有人在议会时提到 “太阳火”,他会突然捏碎手里的血瓶;有人不小心把阳光透过窗户的光斑投在他身上,他会像被烫伤一样跳起来,瞳孔里的石榴红缩成一个惊恐的点。
他的PTSD成了亲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只有艾博里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恐惧。
那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永生,力量和骄傲在某些“未知”的存在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抹去的涂鸦。
而那轮日轮之眼和那个诡异的微笑,像两个烙印永远刻在艾博里安的视网膜上,在每个血族的“白昼”,准时提醒他:
他们一直都在。
只是他永远看不见,找不到,接触不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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