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稀少的村落并没有因为两个陌生人的闯入而有所变化，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村道上，过路的老伯手里挑着担子，看了一眼后他们后继续前行。
这里的村落每家都按组分布，组与组之间没有明确的分界线和指示牌，每一座房子都修得差不多,下车没多久负责带路的越钦就迷失了方向。
“钦哥，”走在后面的许舟夜叫住了他，“前面有人，去问问吧。”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越钦看见不远处插着彩旗的村委部，门口站着个老大爷。
老大爷手里拿了把剑，正悠哉游哉地练着。看见越钦过来，把人先是上下打量了一遍，举着剑语气不善地说：“做啥子？”
越钦本来就长得硬朗，没表情时更是凶相。
他昨天今天都没换衣服，身上还穿着那身皮衣和长裤。这一身能完美的融合在赌场里，但在淳朴的乡镇里像极了地痞流氓。
越钦见状连忙搭上笑脸，和老大爷套近乎。老大爷听到他的问题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也没再拿剑指着他，用方言说：“十三组啊，就在前面，过桥就是了。”
方言有些难懂，不过看大爷比比划划也就明白了□□成，越钦谢过他，继续朝前走。
桥下的水面已经因为低温结了一层冰，风吹过时似乎把冷空气也一并席卷上来，越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脸埋进围巾里。
顺着老大爷指的路，越钦很快就看见小桥尽头的几户人家。
这次换成许舟夜前去问路，尽管他的表情比水面的冰还要冷，但阿姨们见他长相气质好，格外热情地带着两人走到了郑科老家门口。
谢过阿姨们后，越钦忍不住拿着手机照了照自己。
旁边的许舟夜见他动作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是不是得换个发型，”越钦的手摸了摸自己短到有些扎手的发茬。
许舟夜垂眼看向越钦侧边剃出来的纹路，短寸因为越钦的动作极小幅度的弹动，每一根发丝似乎都饱含着力量。
他不露声色地收回视线，“为什么？”
“感觉不太适合我，”越钦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看上去不像个好人。”
许舟夜又看他一眼，这一次没有再问原因，而是直接否定：“没有。”
越钦没有把他的安慰放在心上，要换发型也得等头发长长了才行，不像好人就不像好人吧，办正事要紧。
“进去吧。”他推开面前的铁门，抬步走进去。
眼前是一座老旧的砖瓦房，因为年久失修看上去摇摇欲坠。门口有个老爷爷，手里拿着杯热茶坐在屋檐下。
直到他们走得很近，老爷爷才像刚察觉过来似的，布满了皱纹的脸抬起来，防备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找哪个？”
“是这样的，爷爷，”越钦弯下身子放大声音，用自己最友善的笑容看着对方，“我是郑科的朋友，请问这是他家吗？”
“是啊，”老爷爷听他这么说，脸上换上和蔼的笑容，“小科是我孙子。原来是他的朋友啊，别站着别站着，坐下吧。”
说完他动作缓慢地站起来，脚步蹒跚地想去屋子里搬椅子。
见状越钦连忙拦住他，进屋子里拿了两把板凳放在郑爷爷旁边，拉着许舟夜一同坐了下来。
板凳有些矮，许舟夜坐下后一双长腿无所适从地折着，看上去有些难受。越钦想起身重新找个高一点的椅子给他，还没起身就被旁边的人拉住胳膊。
指节触碰着皮衣，许舟夜看着他摇摇头，“不用了。”
于是越钦也没有再起身，转过头看向郑爷爷，“爷爷你好，我想问问郑科这几天有回家吗？”
“他是不是惹上什么事了？”郑爷爷担忧地皱起眉头。
他的反应引起了越钦的注意，他觉得郑爷爷应该知道些什么。
“他前几天慌慌张张地回来，在家里待了一天就走了，电话也打不通。”
一提起这个，郑爷爷语气里满是忧愁，临近年关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孙子却全然没有音讯。
越钦的爷爷很早就去世了，但也被郑爷爷真实的情绪所感触。安慰的同时也察觉到对方话里的信息：“待了一天就走了？”
“是啊，他到底出什么事儿了？”郑爷爷着急地问道。
待一天就走了。
如果真是无处可去，老家确实是暂时避难的好地方，像越钦这种和郑科关系不错的人都花了点时间找到这里，完全可以避几天风头再离开。
但只待了一天就走，还着急忙慌的，更像是回老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是......拿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越钦收回思绪，安慰郑爷爷说：“您别着急，我就是很久没见到他了，想找他叙叙旧而已。”
爷爷听他这么说，虽然仍旧半信半疑，但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那我就放心了，小科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我心里实在担忧啊......”
越钦轻抚着郑爷爷的背，目光若有所思地越过郑爷爷，穿进了敞开的堂屋里。
郑科老家的东西不多，堂屋里只放着一个大圆桌，应该是过节时要用来吃团圆饭的。堂屋正对着一扇刷了红漆的木门，没有上锁。
打量了一会儿，越钦又看向郑爷爷，脑海里依旧回荡着刚刚的对话——待了一天就走了。
如果说郑科真的欠了赌债，那么找机会老家只有一个原因......
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游走着，等望向旁边时，突然落进了一双深潭似的双眼。
许舟夜在看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越钦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说：“你......”
“郑爷爷，”一直没有说话的许舟夜突然开口，“我们走了一天，可以喝口水吗？”
闻言郑爷爷一拍脑门，“你瞧我这记性，都忘记给你们倒水了，你们等等啊。”
说完杵着拐杖，转身去灶台那儿倒热水。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口，越钦缓缓起身，又把目光落向那扇关着的木门，郑爷爷在厨房里拆塑料杯的声音依旧在耳边。
在做与不做之间反复犹豫，许舟夜在旁边冷不丁地说：“钦哥，你要找什么快去，我给你拖时间。”
话音落了，越钦心里微微一动，连忙快步走进堂屋，推开那扇刷着红漆的木门。
里面的所有都一览无遗，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没有上锁的衣柜。越钦直奔衣柜，迅速地翻开上面挂着的衣服，按照老人藏东西的习惯，他果然在衣柜最深处看到一个铁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两张银行卡和一张存折。越钦翻开存折最新的一页，上面硕然写着：
1月10号，取款13780元。
按照郑爷爷说的，越钦就是在这一天突然着急忙慌回来——然后取走了存折上的钱，没有告诉郑爷爷，又匆匆离开。
另外两张银行卡没办法看记录，不过越钦觉得应该也被郑科取走钱了。
看完这一切，他又把东西重新放回去，关上衣柜门。重新打开红漆门时，他看见许舟夜就在堂屋里给他望风。
虽然事出有因，但越钦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一个小偷。
如果今天只有他一个人，他完全觉得没什么，但许舟夜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口陪他做这种事，越钦有些不好意思。
还没等他解释，郑爷爷拿着两杯水过来，“来来来，小伙子们喝茶。”
于是越钦也不好再说什么，结果茶后扶着郑爷爷坐下了。
三人又在屋檐下坐了一会儿，等到茶喝完，越钦觉得这一趟还算来得有所收获，看了时间说：“郑爷爷，郑科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说过几天会回来，”郑爷爷算了算，比了个手势，“这都快三天还没回来，要不你们再等等，估计明天后天就回了。”
“行，”越钦说，“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爷爷。”
说完他把杯子拿着起身，带着许舟夜准备离开。
郑爷爷把他们送到大门口，和他道别后越钦双手插兜走向来时的桥。
刚刚聊了许久，现在已经是傍晚，单薄的夕阳落在天边，热度不似白天高，桥上刮起萧瑟的东风，树叶从枝干落在越钦脚边。
嘎吱一声，树叶被他踩出轻响，越钦想起刚刚的事看向许舟夜，“你怎么知道我要进去找东西？”
“看你一直望着屋子里。”许舟夜语气平静，依旧话很少。
越钦点点头，他想的入神，都不知道许舟夜在旁边看了多久。
不过他还是解释道：“我是想找东西证实一下我的猜想。”
如果说郑科消失了这么多天，穷途末路到急匆匆回老家取钱，再加上赌场里那个女人的话，那越钦的猜想极有可能是真的——
郑科真的欠了钱，不知道究竟是赌债还是高利贷，但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都并不是好消息。
“嗯，”许舟夜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越钦，又喊了一声，“钦哥。”
越钦走在前面，突然意识到重逢后许舟夜虽然话少，但钦哥这两个字却叫得多。
“怎么了？”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不远万里找到这里却找不到的人，”许舟夜说话没有什么起伏，“是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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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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