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一片漆黑,屏幕上的一道道裂纹变得明显。
“哦豁,歇菜了!”代一沅盯着那蛛网般的裂痕,一针见血地给出差评,“你这老朋友身子骨太脆,早该换了。”
王晁没作声。他看着被封禁的直播间,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默默问百度。
其实他也清楚,自己还有许多不足与欠缺,可没想到刚迎上直播这项新挑战,不到五分钟就被红牌罚下。这无异于当他鼓起勇气踏进赛场,刚打响第一枪,就发现是哑炮,让人备受打击。
燥热的空气吹到他脸上,驱不散浓浓的郁闷,消不去心头的阴霾。
“老板你好,这边要一个小份。”
几位食客忽然出现,还举起手机一直对着店铺拍。
代一沅并没受到这场直播的影响,已经恢复了摊位小工的身份。他拍了拍沉默不语的王晁,心大地给出安慰:“你再研究研究,下次好好弄。我先帮你忙生意去了。”
“现在先一起弄吧,晚上回去我再看。”王晁低低应过,目光落到案板处,配合地递上食材。
看出他的沮丧,代一沅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回了一个“好”字。
今下午的人流虽不如昨天夸张,但也有不少顾客是慕名而来。
女孩子三五成群地来摊位前打卡,在等餐的期间窃窃私语,边看他俩做东西边偷笑。
王晁沉着脸不出声,代一沅就想着法地活跃气氛,不让店铺的热度降下去。
连续数日稳定舂鸡爪40斤,代一沅的退堂鼓已经打到王晁脑门上。他艰难地熬过五一假期,才向室友提交歇业申请。
经过理智和情感的碰撞,两人达成一致,决定先休一天。
要论起工作狂王晁肯休息的原因,代一沅的罢工其实只占小头。
真正让他改变主意的,是管理中心即将举办的直播答疑课。据悉,课上有广告学老师讲述营销策略,还有夜市业绩明星分享成功经验,首期只有三十个商家能拿到名额。
既然有这种免费学习的好机会,精力旺盛的小王同学自然不会放过,想法设法从易知尧那儿拿到了一张入场券。
逃离鸡爪牢笼的第一小时,代一沅觉得空气里满是幸福,连呼吸都变得轻快。
原来这才是自由,这才叫生活的享受。
由于代一沅的长期快递搬运工去参加讲座了,他只能自己“受累”去小区外取新买的釉彩和陶泥。
他边走边拆箱,计划把纸盒拿去送给二楼收废品的老人,可就在走到楼下时,被一个小东西碰瓷儿了。
一团黑影迎面扑来,分不清方向似的撞向代一沅小腿。
来者倒也跟他挺熟,正是王晁平日经常喂食的那只黑猫。
猫咪的身体比巴掌大两圈,浑身黑毛又裹着灰,分不清是脏的还是天生的。它的眼睛呈金色,瞳仁圆且黑,瞪大时有些呆滞,傻萌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它先绕着男生的脚转了两圈,又发动全身使劲蹭他的裤腿,似乎在向人表达自己的爱意。
发现代一沅没带食物后,小猫也不难过,反而继续亲昵地哼唧,叫得人骨头都酥了。
被小短腿扒住不放,代一沅突然想到些什么。
前几天两人吃完夜宵下楼遛弯遇见它时,他还特意询问了王晁想不想将其收编。
锯嘴葫芦虽然喜欢得不行,却还是一脸可惜地说着拒绝:“我自己都还没家呢,怎么养它呀。”
把装着猫咪的纸盒放到飘窗上,代一沅怀疑自己中邪了,否则怎么会鬼使神差地,带这么个不干不净的小东西回家。
“还饿啊?你自己算算都吃多少根火腿肠了!”
他有些不爽地张开五指,发泄般用力揉了揉它的脑袋。
黑猫真的很粘人,看到有人伸手就拿头来回蹭,还会收起指甲用肉垫轻贴对方手指。
代一沅点了些宠物用品的外卖,又用洗干净的颜料盘装了水喂它。
当王晁带着写满心得的笔记本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飘窗前逗猫的代一沅。
听见指纹解锁的声音,代一沅大声冲猫说悄悄话:“小煤球快看,你老爸回来咯。”
他抱起猫咪,朝走近的王晁挥手:“嗨,渣男。你的私生女儿都自己找上门了哟!”他这一出,明显是仗着小猫没法解释,把锅往人家身上甩。
王晁眉毛一扬,俯下身来,双手撑在代一沅腿侧,观察他怀中咬着半截筷子磨牙的猫猫。良久,他露出激动神色,说:“我们叫她小暖行吗?”
“你自己的闺女,想叫啥就叫啥呗。”代一沅没抬头,漫不经心道。
只要别像易知尧家的狗儿子一样,取个“两块”之类的名字就行。
他可不想降辈。
代一沅外卖的猫砂到了,网购的如厕工具还得等几天。他便牺牲了粉红小猪盆当临时卫生间。
用大号纸箱罩住塑料盆后,他又在侧面和顶面都开了洞,方便猫咪进出。
厕所搭建完毕,代一沅把猫放进盆中。
他两手各执一爪,反复进行埋屎教学,还附赠中英文带方言三语解说。
“你别往外刨啊!”
“Yes,yes.内盘儿搞对了。”
“你是个哈巴儿咩,猫砂啷个阔以当磨牙棒啊?”
王晁在旁边用木块加固纸盒,被代一沅的单向输出笑到不行。对方那“望女成凤”的急切育崽法,在猫猫面前起不到丝毫作用。
毕竟小猫不是人,小猫听不懂。
它也跟代一沅聊不到一块儿去,只能边动手边回个“喵喵”。
不到半小时,王晁就做好了小两层的“花园洋房”,并把其安置在飘窗。
代一沅提起黑色小流浪,把它抱进豪宅,嘴里还在讲道理:“王小暖,你爹没文化,挣不了几个钱,你可千万别嫌弃。”说完,他一巴掌拍向王晁的屁|股,像是正式把接力棒交到对方手上,“你们父女俩好好在家交流,我要出去寻找创作灵感了。”
王晁头皮一麻,立刻抓住那为非作歹的手,接着又问:“你不在家吃晚饭吗?”
“我只是想让你们两个单独相处,增进一下感情而已。”代一沅仰着脸找借口,又对他的厨艺表示肯定,“老王,那什么……你做的家常菜还不错,就是我有点腻了。我今天更想去吃点别的垃圾食品,你能懂吧?”
天知道代一沅有多想念他的炸鸡、汉堡、大烧烤!
可每当他想在家点外卖,都会换来王晁幽怨的眼神,并在添饭时给他压得更实、加得更多。再美味的食物,吃到最后,也变成了折磨。
“懂了。”王晁眯着眼露出个笑,只不过是在说出“野”字时加了重音,“家花没有野花香。”
去其他区的野摊潇洒完,代一沅才悠哉悠哉地往家走。结果他一进门,就被一股刺鼻的味道熏到脑袋疼。
他循着味儿找到源头,对着那摊黄渍犯恶心,怒气值满格地呼叫援军:“啊啊啊!王晁!王日兆!你女儿在你床上拉稀了,都渗进去了!”
他心中对猫崽子的好感天平开始倾斜,左边的“讨厌”砝码瞬间放大十倍,大比重压过右侧的“喜欢”。他甚至想立刻撤销那几包顶级猫粮的订单。
见王晁走出浴室,代一沅捏住鼻子朝人身后躲,又把对方往前推:“你闺女要翻天!快去管管!”
“别急,你去坐着,我来处理。”赤着上身的王晁往前一步,从被子堆叠起的缝中捉出王小暖。
王晁刚洗完澡,连头发都没擦。无数水珠顺着皮肤往下滑,滴落到地板和床垫上。
他用纸巾沾水给黑猫擦过屁股,就把它关进临时厕所,又用单独的纸皮挡住出口,让它面壁思过。
收拾完所有赃物,王晁才套上当睡衣穿的旧汗衫,坐到代一沅旁边。
代一沅把自己的干发帽扔给他,看着被毁的床垫直发愁。
王晁随意地擦干碎发,冷静地问紧皱眉头的人:“你今天喂了她什么?”
“上午喂的火腿肠,中午又开了个罐头,下午还吃了猫条。”
王晁放松语气,做出判断:“那估计就是吃多了。”
这只流浪猫小时候挨过太多饿,见着食物就没节制。一次性吃了好几顿的量,它的肠胃没法适应,才导致了又拉又吐。
“要不,我们带她去宠物医院吧?”代一沅一改平日懒散姿势,拘谨地盘腿而坐,扣手的样子像极了犯错等罚的小学生。
他觉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儿,脸上表情是又自责又懊恼。他巴不得王老师拿出戒尺抽他几下,减轻他的心里负担。
但王晁不是恶霸,也不搞暴力教育。
他的大手一抓一个准,同时给两只猫咪顺毛:“没事,我待会儿出去买点益生菌。你暂时不要再喂她了,让她禁食一天吧。”他喉结滚动,盯着怀里的炸毛小代猫开口,“污渍都洇进床垫里了,我明天再去市场里挑个新的吧。”
“你何必浪费那钱。”代一沅现在已逐渐摸透王晁,以对方的抠门程度,指不定挑个质量多差的硬床垫。
“一起睡卧室就行,只要你保证自己不打呼。”不等人答话,代一沅就挣脱王晁的手,一把抓起他的枕头,往卧室里走,“腌入味儿的被子你洗到我满意为止,今晚就先盖我的。”
“好。”
王晁答得响亮,笑容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机,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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