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徽州李锦湖墨(一)

“我得去趟徽州。”

容墨回来琢磨了一阵,再三笃定,郁濯青那天是在点他。

李哲好意提醒:“你先在网上搜搜,说不定有很多仿制品,徽州多远,费那功夫干什么?”

容墨不是没搜,可压根就什么都搜不到。李哲寻思:“他别不是耍你的?”

“郁叔叔不是那种人。”容墨态度严肃,“他既然说了想要李锦湖墨,就是在给我机会,我得抓住这个机会,即使有仿制品我也不可能买来糊弄他,我要让他高兴,等他一高兴,我就趁火打劫直接表白。”

李哲不忍心打破他美好的幻想,只跟他事先说好:“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对郁濯青有意思,我也不知道你在追他,我更不知道你要去徽州干什么,所以,万一容董哪天问起来,你可必须把我摘干净了。”

容墨无奈,点点头,“行了,但是,我跟容董说的是和朋友去那边玩儿,其中,你就是那个朋友。”

“你他妈?”李哲抓起手机蹬腿就走:“不行,我得找个地方避一避,避一避。”

容墨看他急急忙忙往楼下跑,幸灾乐祸地笑着说:“喂,你在家待着一周别出门就是了。”

-

徽州,苏山县,有个独立的破旧火车站。

容墨下了飞机转高铁,在苏山县站下车,又转大巴,坐了四个小时才到达苏山县西饶村。

西饶村离当地最负盛名的景区已经比较远了,因此游客不多,许多房屋都有原住民在居住着。天刚刚暗,白墙黑瓦被隐入一片幽蓝的暮色里,朦朦胧胧中,能看见小巷人家的烟囱在往外翻涌白烟。

容墨找到自己在网上订的民宿,刚一落脚就向民宿老板打听:“村子里有个叫李锦湖的老师傅吗?原先是制墨的。”

民宿老板转头问自己的妻子,妻子紧接着又去问一旁的员工,三人脸上都是茫然的表情。老板说:“不清楚,我们这条街应该没有。我们也是前年才来的。”

妻子跟着说:“去观星街问问,那里做手工铺子的多,你得问一直住在这的老人家。”

容墨听了老板娘的建议,第二天一早就上观星街去打听。有位在家门口摆摊卖香囊的老奶奶坐在小板凳上,一眼吸引了容墨的注意。

“老人家,我向您打听个人。”

老奶奶约莫是耳背,歪过身子够着耳朵,只差要站起来听了,“啊?”

容墨扶她坐下,提高嗓音道:“奶奶!您认识李锦湖吗?”

老奶奶瞪瞪眼睛,还是没听清,昂头侧耳:“哪个?”

“李锦湖!做墨的,画画用的那个墨!”

“噢!”奶奶身板硬朗,一个挺身站起来,用手中的扇子挥了挥远处:“那块,那块蒸包子的。”

容墨随扇子望过去,大概在这条巷子的入口,有一家屋顶冒着炊烟的包子铺。

奶奶估计还是听岔了。

容墨扶她坐回去,又掏钱买了两个香囊。一红一绿,闻了闻,里头应该裹得是艾草碎。

路过包子铺,容墨看见门口挂着的牌子上写的是“老胡包子铺”,心想,包子就包子吧,一大早过来也没吃东西,先填饱肚子再打听也不迟。

“老板,五个肉包子,一碗胡辣汤。”

“只有素的。”

老板蹲下添了把柴火。

容墨一瞧旁边的价目表,还真全是素包子。

“那五个香笋包,一碗胡辣汤。”容墨迈上台阶,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老板是个已经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店内虽然客不多,可来来去去只有他一人忙活,容墨坐在离灶台最近的位置,便随口问了一嘴:“老板,您一个人开这包子铺,平时忙得过来吗?”

“没客人。”

容墨环顾一圈,“还行啊。您开多少年了?”

老板似乎不太爱理人,说话冷冷的,“没几年。”

“噢,您也是从外地搬过来的?”

老板突然冲道:“脑子烧坏了!搬到这山坎坎里头做生意。”

容墨吓得一愣,笑了笑:“噢,那看来您是本地人。”

老板没吭声,想来是说对了。

好不容易遇上一耳聪目明的本地大爷,容墨满怀期待地走过去,问:“老板,那您知道这村里有个叫李锦湖的老先生吗?”

老板低头捏包子,手都没停,张口便说:“你有什么事?”

容墨如实道:“我听说他制墨制得好,想来买一方墨回去。”

这话说完,老板把手里的面团子缓缓一放,抬头瞪着他:“我就是李锦湖。”

“您…李…您就是李锦湖师傅?”容墨傻眼了。

“老湖!走了啊!钱放桌子上了。”

一位吃完包子正要离座的客人在背后吆喝道。

容墨跨出门外,再次抬头看了眼招牌上的字:

“老氵胡包子”

三点水旁被雨淋得快看不见了。

-

容墨在店里坐到中午,李师傅都收摊洗碗了,他还是在那傻坐着不走。

屋子里的地面是硬邦邦的泥土地,但很奇怪,上头丝毫不飞尘,边边角角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容墨闲得没事,用鞋跟在地上划了个“郁”字,划完之后,像个小孩儿似的满意地笑了笑。

“你怎么还不走?”

李师傅刷完碗,两手沾着干抹布走过来。

容墨立马站起来:“李师傅,我这次来是一定要买到您的墨的。”

“跟你说多少遍了,没有没有,我十年前就没做墨了。”李锦湖不耐烦地皱紧眉头,进了里屋。里屋有一方小院子,放着许多盆栽,还圈养了几只鸭子。

容墨转身跟上:“那您,您现做,我等您,要多少钱您随意出。就一块,一块就够了。”

“扯淡。做不了啊,赶紧走。”

容墨急得抓耳挠腮:“做得了,绝对做得了,我出十万块,一方墨,就一方,十万,您觉得如何?”

李锦湖往躺椅上一躺,翘起腿,看着他:“富家公子。您在哪打听到我的?我告诉你,这一条街做墨的有四家,我是最不出名的,你找他们去。”

容墨自个儿端了个小木头板凳在他身旁坐下:“我就要您的,别人的都不行。”

李锦湖头向后一仰,闭目养神,不说话。

容墨继续哀求:“李师傅,您就说,我要怎么做您才肯给我制一方墨。什么都行,只要我能办到。”

李锦湖眯开一只眼睛,瞧瞧他,“泡壶茶去。”

容墨麻溜地站起来,进屋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空水瓶,拎着出来,站在廊前茫然无措:“没有热水。”

李锦湖十指交叉搭在腹部,悠然晃着躺椅,说:“烧啊。”

容墨左顾右盼,看见墙角的煤球堆上放着一个灰不溜秋的水壶。

“用这个?”

李锦湖不睁眼,也不说话。

那水壶明显不是插电的。容墨没用过,不会用。情急之下,他拿上茶壶,倒了点茶叶,直接匆匆跑出门去。

没有热水,还没有邻居吗?

容墨跑到方才卖香囊的奶奶家借了杯开水,端回来,盛到李师傅面前。

“师父请喝茶!”

李锦湖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他接过茶壶,说道:

“人到哪就得会做哪的事。你看不上外头的墨,喜欢我这个老古董用古法制的墨,那你就得学。”

“好啊!”容墨一口答应,欣喜若狂:“我当然愿意学!只要是您老人家亲自教我。”

“教不教,得看你表现。我刚才说了,人到了哪,就得会做哪的事,你连烧柴火都不会,我还指望能教会你制墨?”

容墨果断表示:“我可以学!都可以学的。”

“行啊。”

李锦湖终于露出笑容来:“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帮我做活,做任何我要你做的活,等到什么时候做得像样了,我满意了,我就教你制墨。”

容墨毫不犹豫,两眼瞬时放光:“一言为定!”

……

一连三天,容墨每天早上四点半起床,从民宿赶往老湖包子铺。李锦湖开始打算教他包包子,奈何容墨手太笨,包出来的包子太丑,还总露馅儿,所以只好打发他在灶后加柴。

可惜加柴也是门技术活,容墨控制不好火候,三番两次的也老挨李师傅骂。

只有砍柴做得还算不错,一身肌肉没白瞎,有时从傍晚砍到夜深,回到民宿累得浑身酸痛。

民宿老板和老板娘有次在背后议论:“这小伙子住着一晚八百的带露台的大床房,怎么还去兼职干苦力?”

夫妻俩百思不得其解。

容墨不光干苦力,浇花、浇菜、喂鸭子,样样都干,来往的客人都以为李师傅招零工了。

……

第五天的早晨,容墨一大早就在院子里砍柴火,劈得正一头劲,李师傅忽然喊他:“我上个茅厕,你去前面注意着添点柴,有人来了招待一下。”

“噢,好。”

容墨的白背心被汗浸得透透的,往灶台后边一坐,脏兮兮的手抹了把额头汗,留下几道黑手印。

“老板,一个香笋包,一碗粥。”

容墨站起来,看旁边的蒸笼内刚好还剩一个香笋包。“好,随便找位置坐。”

容墨将包子盛进盘子里,舀了碗粥,转过身。

只见那位客人穿着一身白长褂,坐在近处仰面望着他,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容墨还好手捉得紧,否则盘子和粥全得掉地上。

“郁叔叔?”他异常震惊,“你怎么来了?”

郁濯青瞧他蓬头垢面的样子,觉得新鲜又有趣。

“容大公子,你怎么…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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