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西路是条热闹的网红街,大马路一面朝江,一面清一色是门口大排长龙的旺铺。潮男潮女们举着手机各凹各的造型打卡拍照,江岸边的街头歌手不断切换唱腔演奏着时髦的流行歌,声音隐隐约约能传进路对面的餐厅。
沈淮明开的这家私房菜馆生意火爆,也可能是刚开业的缘故,慕名而来尝鲜的客人多到应接不暇,还好他提前预留了一张桌子。
“嗯~~很好吃哎!淮明,你真的可以当大厨了。”容墨笑着夸赞道。
沈淮明看了眼他吃的这道炭烧猪颈肉,眨眨眼说:“这不是我做的。”
李哲:“……”
容墨嘴里咀嚼的动作僵硬地停止,低下头:“啊,噢,那,哪道菜是你做的?”
“没有。”沈淮明苦闷着脸:“有专门的厨师,我只是老板。”
事实上,沈淮明收到的毕业礼物并不是一家属于自己的餐厅,而是一份工作。他妈妈为了拴住他而赠送给他的一份工作。
“你也别不开心了,反正当老板又不累,你一边经营这个店,还能一边做些别的事啊。”李哲安慰他。
容墨这下也大概明白了内情,放下筷子跟着说:“是啊,当老板多好啊,还能随便指挥别人干活。”
“啧,”李哲瞪他。
容墨嘴巴一闭,决定不再多话。
“做什么别的事呢?我没有别的事要做。画画我也不想画了,真没意思。”沈淮明两只手托腮,眼睛愣愣盯着桌子上的菜。
容墨简直不敢深想,沈淮明为什么突然从欢脱跳跃的小男孩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其中原因…不会有他的功劳吧?
不会吧。李哲不是说他第二天就高高兴兴出门爬山了么?
难道他还念念不忘?就像自己对郁濯青一样,痴心不改?
容墨想着想着,突然抓住沈淮明的手腕。
沈淮明吓得胳膊一抖,傻傻看着他。
“你干嘛?”李哲在旁边皱眉。
“淮明,你还没走出来对吗?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对不起,我今天不该来的,可能你看不见我心里反而会平静一点。”
容墨说完,对面二位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懵怔。
“容墨,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陈书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沈淮明的背后。一身黑西装大衣,压迫感十足。
沈淮明转过头,昂起脖子眼神痴愣。
陈书玉弯下腰,一把将他搂住,头贴在他的耳畔旁说:“宝贝儿,新店开张怎么都不叫我?”
容墨:“?”
李哲:“?”
沈淮明一巴掌按在他脸上,狠狠往外一推,“谁让你来的!”
陈书玉笑了笑,走过去解开衣扣直接坐在容墨旁边的位置,说:“你开店,我当然要来支持一下了。”
“咳咳,”陈书玉说着举起双手拍了拍掌,扬高声调:“各位,今天全场消费由我买单,大家随便点随便吃。”
其他桌的客人停下动作,目光纷纷袭来,然而店里只短暂安静了两秒钟,就又恢复了正常的喧闹。
没有任何掌声和欢呼声。
沈淮明咬着牙瞪着他:“这里是先买单后吃饭!”
“啊?”陈书玉张大嘴巴。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哲笑得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容墨埋着头:“你他妈丢不丢人?滚,别跟我坐一起。”
“……”陈书玉推了推眼镜,继续对沈淮明说:“我给你买的花篮都在外头,还有一个小礼物,放在前台,想必你会喜欢。”
“我不要,”沈淮明语气很凶:“都给我拿走。”
陈书玉不理他,死乞白赖地主动吃起了桌子上的菜。
容墨看糊涂了,“你俩什么情况,谈了?”
“哥!”沈淮明忽地眉头紧皱:“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帮着他一起欺负我?”
“啊?我没有啊,我是问一下。”
李哲突然拍桌:“谈什么谈!沈淮明我警告你,给我离他远一点。”
“我…”
“喂喂喂,我他妈人在这呢。”陈书玉抬起头:“李哲你有必要吗?这么记仇?我现在都已经是你前女友的前前前前男友了,看人家多想得开,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呢?”
“滚!”李哲气得骂他。
“行了别大呼小叫了,有点素质你们。”容墨站出来插一脚。
陈书玉歪过头冲他冷笑笑:“哟,容大少爷在老男人身边赖久了是成熟不少,见到我没上来就骂了。”
“滚!谢谢提醒。”
“……”
“哎不对,你怎么还在这儿?”陈书玉突然想起什么来,好奇一问。
容墨继续怼道:“我怎么不能在这?我表弟开的餐厅,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呢,我告诉你,沈淮明就算不喜欢我了也绝对不可能看上你,撒泡尿照照镜子吧,你配得上他吗你。”
陈书玉这次没有反击,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说。转了转眼睛,点点头,默默坐正身体。
“呵,装什么,沈淮明,听哥的话,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定不能被他骗了。”
容墨话刚说完,陈书玉开口了:
“你这些天没去找郁濯青吧?”
容墨听到郁濯青这三个字,就跟应激反应似的,浑身绷紧,眼神凶狠:“关你屁事。”
陈书玉阴阳怪调地说:“你的郁叔叔都背着你出去玩儿了,你还不知道吧?”
容墨一下愣住。
“什么?”
“哼,”陈书玉喝了口鱼汤,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这样吧,你求求我,求求我我就告诉你他去哪玩儿了。”
……
容墨借了李哲的车,一路踩着风火轮般急速抵达郁濯青的家。打开门进屋,见院前院后一片漆黑,扯着嗓子一边喊一边上上下下找了一遍,果然是人去楼空了。
他把灯点亮,站在院子里气汹汹给郁濯青打电话,好在,那人还没完全忘记遵守他的规定。电话拨通,容墨压着怒火质问道:“你去哪了。”
郁濯青知道自己早晚会接到这个电话,在那头静静思考了一会,说:“我过几天就回来,好好上你的班。”
“我再问一遍,你,在,哪。”
“……”郁濯青顿了顿,好声好气地说:“我在烟州,容墨,我是出去工作,你别无理取闹,听话。”
对面那人只回了他六个字:
“郁濯青,你等着。”
-
烟州离徽州不远,有座四大名山之外的永台山,不仅风景如画,且尚没有陷入被重度开发的商业泥沼里,山脚下原始的风土民情仍然保留完好。由于气温较北方更暖和,又人少幽静,郁濯青每年冬天都会选择在这里熬过最寒冷的三九和四九天。
孑津望,是永台山内一所庄园式度假酒店,占地约两百亩,竹林湖泊、悬崖瀑布、草地果园,应有尽有,可堪称一个私人景区。但因为价格昂贵,所设的房间数量又十分有限,酒店里清净的氛围不管是在旺季还是淡季,一年到头始终如一。
郁濯青房间外的大露台一路延伸入湖,他面朝青山绿水,笔下挥墨自如。
旁边人坐在那,手里捧着书道:“你这样从早画到晚,劲椎受得了么?”
郁濯青低着头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你那位学生估计快到了。”
“他不是我的学生。”
“那他是谁?”
郁濯青画完最后一笔,抬起手眼神落定在上头看了看,答着:“他是,我一个好友的儿子。”
“你好友的儿子?那他来找你做什么?”
“他…”郁濯青话没说完,外头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看来是到了。”那人说着从桌子上拿起震动的手机。
——“老板,我已经带容先生进来了,不知道郁老师在不在房间,我是先让他到…”
“不用,直接开门吧,我们都在。”
郁濯青慢慢把毛笔放下,听见了背后开门的声音,却不敢立刻回头看。
但也不用他回头。穿堂而过的一缕寒气慢慢入侵他的脊骨,他通过越来越刺肤的冷,可以感觉到那个人正在逐步逼近。
“这位就是容先生吧。”
容墨的视线从郁濯青的后脖子上挪开,转移到右边那位青年男人身上。男人相貌清秀,上半身一件灰色高领毛衣,下半身一条黑色阔腿西裤,虽然穿得松弛随意,但还是能看出气度不凡。
“你是谁。”容墨问他。
郁濯青开口道:“津泽,你先去忙吧,有空再聊。”
津泽,陆津泽。郁濯青另一位相识多年的好友,也是这家庄园酒店的老板。
陆津泽看出来了,这位姓容的先生跟郁濯青之间大概是存在着一些矛盾。他起身走到二位旁边,为了缓和气氛故意开玩笑道:“别动手啊,打碎了东西可是要按三倍价格赔偿的。”
可惜这玩笑并没有起到一丁点儿的作用。容墨铁青的脸色只变得更铁青。
等听见陆津泽把门关上后,他一下抓住郁濯青的手,把人往屋子里拽。
“容墨!”郁濯青怕陆津望没走多远,所以不敢喊得太大声。
容墨狠狠将他扔倒在床,俯身压上去,两只手撑在他肩侧。
“容墨,你发什么疯!起来!”
郁濯青使劲推挤他,然而毕竟力量悬殊,容墨像一座扳不倒的大山,岿然鼎立在身上。
“容墨,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郁濯青放弃挣扎,怯怯地望着他。
容墨吞了吞嗓子,脸色阴森:“郁叔叔,你是不是笃定了我不敢对你做什么,所以你根本学不会听话。”
郁濯青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怎么安抚。
才能躲过这一劫。
“怕吗?怕不怕,我现在强迫你。”
容墨陡然说出这句话。
郁濯青嘴唇发抖,惊恐地瞪大眼睛:“容墨,你敢。”
“我不敢吗?郁叔叔,你错了,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容墨一边说一边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容墨!”郁濯青握住他的手:“别乱来!我,我……”
“我错了。”
“都是郁叔叔的错,你别生气,好不好?”
郁濯青紧张得一个字一喘气,眉心紧紧拧着:“我不该瞒着你乱跑,不该,不该不告诉你一声就一个人走了,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容墨的情绪全写在脸上,生气和消气时都能看得十分明显。
他停下动作,眼神温和了许多,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郁濯青的脸,半信半疑:“你来这,是工作?”
郁濯青解释:“来采风,想专心的画几幅画。仅此而已。”
容墨撅着嘴,弓起指关节在他唇边刮蹭:“干什么,怕我打扰你么?可我从来都没在郁叔叔画画的时候捣乱过。你明明可以跟我说一声你要去哪,去干什么,即使你不想让我跟着,只要你好好说,我也会乖乖听话的。”
郁濯青攥着他胸前的衣服,小声地道:“嗯…是我错了。你…你先起来,我们起来再说。”
容墨被哄好的速度跟他得知消息后恼怒的速度几乎一样快。因为郁濯青只要肯开口,他就一定会相信。
他挺直身,郁濯青也赶忙爬起来走到离床远远的地方去,“你吃饭了吗?我让他们送点饭菜过来。”
“陈书玉是怎么知道的。”
容墨忽然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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