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婢女被押着进了屋,目光触及纪婉宁是吓得颤抖跪了下去,“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纪婉宁眸色深了两分,她稳住心绪质问着纪婉卿,“姐姐把我的婢女抓过来作甚?”
“你不知道吗?”纪婉卿接过玉容呈上来的药包咂过去,“那这个呢?眼熟吗?”
玉容在一侧陈述道,“这药包是从这婢女身上搜查出来的,她避开人群往药房放药时被奴婢抓个正着,这药包里皆是毒性极强的药,与夫人中的毒一模一样。”
“这又能说明什么?”纪婉宁嗤笑道,“难不成给药房填补些药材就能证明花盆里的毒是我下的?”
纪婉卿眼帘轻抬,目光冰冷地直视着纪婉宁,“我从未说过母亲身上的毒来自花盆?”
纪婉宁脸色骤然变白,她视线落到旁边的虞美人花栽上,僵硬的脸上慢慢地流出了丝恍然。
纪婉卿走到那坛花身边,指尖轻抚,语气平静道,“觉不觉得它很像我母亲房里的虞美人?”
“你诓我?”
纪婉卿猛地将花坛砸在她脚边,炸裂的瓦片划过她的鞋面,溅开的碎片割破她的肌肤渗出了血液。
纪婉宁吓得尖叫一声,倒退了两步,“原来你也会怕啊,我以后你不怕死呢?”
纪婉宁猛的盯着纪婉卿,眼珠子瞪大,怨恨道,“是我又如何?你能杀了我吗?还是你敢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你在威胁我?”纪婉卿眼眸微眯,冷笑了出声,“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呢?”
“因为我是纪家的女儿,我与纪家一荣俱荣。”纪婉宁有恃无恐地笑了起来,“不管是为了纪家的名声,还是父兄的仕途,你都无法将事情公之于众。”
“啪”的一声,方姨娘突然发难打了她一个耳光,神色悲切喊道,“宁姐儿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给我跪下向大姑娘请罪。”
“姨娘!”纪婉宁满脸悲愤地看着方姨娘,丝毫没有体会到对方的良苦用心。
“我不是父亲,苦肉计在我这里不好使。”纪婉卿轻蔑地看向纪婉宁,“你说得对,我不会将杀你,但比死更痛苦的方法多得是。”
方姨娘扑通地跪在了纪婉卿面前,声泪俱下,“大姑娘,宁姐儿时被猪油蒙了心才犯下如此大错,但幸好没酿成大错,求大姑娘看着姐妹一场的情分上绕过她吧。”
“母亲没死是命大,不是纪婉宁的仁慈,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纪婉卿看着对方的哀求无动于衷,因为她很清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纪婉宁一把拽起了方姨娘硬气道,“姨娘你不必求她,她不敢动我。”
纪婉卿嗤笑道,“你以为攀附上秦王就能高枕无忧了吗?你信不信你便是传信于他,他也不敢出现?”
“你休想诓我?”纪婉宁跟着脖子喊道。
“是不是诓你,你会清楚的。”纪婉卿无心与之纠缠,“你既狠心杀我母亲,我也留不得你,来人...”
“大姐姐,大姐姐手下留情。”纪轩然气喘吁吁地跑来,挡在了纪婉宁身上,“大姐姐,二姐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管教好,还求大姐姐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再给 她一次机会。”
纪婉卿没说话。
纪轩然咬了咬牙朝她跪了下去,“千错万错都是轩然的错,求大姐姐饶她这一回。”
“卿姐儿!”纪父不知何时来了秋水阁。
纪婉卿起身行礼,“父亲,你来了。”
纪父视线扫了眼地上的纪轩然,又看了眼耿着脖子死不悔改的二女儿,眼里闪过抹沉重,“不必多礼。”
纪父走到纪婉卿身侧落了座,沉声道,“孽畜,还不给我跪下。”
纪婉宁颤了下身子,虽面色不郁却还是乖乖地跪了下去。
纪婉卿心下微沉,偏头看了纪父没说话,沉默地坐在了一旁。
“你这个无父无母的畜生,你母亲待你不薄,你竟也敢下次狠手。”纪父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
纪婉卿静静地听着,心里却明白纪婉宁做下的事情既然自己能查出来,只怕父亲也早就有所察觉了,却迟迟不发作,顾虑的只怕是纪家的声誉和自身的前途。
纪婉宁或许有句话说对了。
纪婉宁红着眼眶控诉道,“母亲?她是母亲,可又何尝将我当做女儿了,我不过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罢了,只要她一个不高兴,就能发卖我的婢女,将我驱离京都,甚至随时都可以将我卖给什么不知名的男人。
父亲,我从小就是庶女,低人一等,谨小慎微的在嫡母嫡姐手下讨生活,我过得那么卑微却还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如今为自己谋一回有错吗?”纪婉宁悲凉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恨自己心不够狠。”
若早知今日,当初她就该趁着纪母病弱时一计药将人毒死了,也好过现在这般被动。
纪父大怒,抬手就将茶杯砸了过去,“你这个不知感恩的东西,你母亲何曾苛待过你,我这个做父亲的又何时缺你吃喝了,你金尊玉贵的长大,姐妹间有的你何尝没有,不过是你心思歹毒,不知足罢了。”
纪婉宁低低笑出声,声音悲切道,“父亲要如何便如何吧,女儿...无话可说。”
“老爷,老爷开恩啊,宁姐儿这是魔怔了,说的都是糊涂话,老爷千万别当真啊,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只求老爷再给她一次机会。”方姨娘拉着纪父的衣角哀求道,“她也是您的女儿啊,她才十六岁,老爷求你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会改的。”
“父亲,父亲,求您给二姐一个机会,儿子以后定会看牢二姐的,绝不会让她再犯错的,父亲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纪父怒意未消,目光落到方姨娘梨花带雨的脸上一计儿子恳切的视线中,神色慢慢地松动了起来,他叹了一声,看向纪婉卿,“卿姐儿!”
“父亲。”纪婉卿在他开口前率先说话了,“您可以有无数的女人,无数的子女,甚至妻子,但女儿只有一个母亲,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可母亲...不是没事了吗?”纪轩然的话脱口而出。
纪婉卿的眸光更冷了几分,“那又如何?就能抹掉纪婉宁下毒的事实嘛?”
“你待如何?”纪轩然问道,“难不成真要那二姐姐的命去偿吗?”说罢纪轩然眼角滑落了泪。
纪婉卿不为所动,纪父此时开了口,“卿姐儿心疼母亲为父理解,只是...她到底是为父的骨肉,是你血脉相融的手足。”
纪父伤感道,“卿姐儿,为父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
纪婉卿坚硬的心瞬间塌了一角,想起那个青春正盛的三妹妹,纪婉卿始终难以释怀。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纪婉卿到底松了口。
纪父点头道,“只要留她一命,其他的为父都允你。”
“两条路,一将人远远的嫁了,此生不得入京才,二纪家二女暴毙,驱离纪家,远离京都。”纪婉卿道,“无论是那一条我都不许她留在京都。”
“为父会尽快找个人家将她嫁出去的。”纪父应承道。
“我不嫁。”纪婉宁嚷嚷道,“我已是秦王的人,谁敢将我嫁人!”
纪父沉着脸道,“堵了她的嘴,将人看押起来,二姑娘魔怔了,未出阁时不得见人。”
话刚落下,两个力大的婆子便将人堵了嘴擒压了下去。
纪父看着方姨娘道,“方姨娘管家不善,教子不严,剥夺管家之权,日后无事便吃斋念佛吧。”
“是老爷。”
“然哥儿,你已经大人了,将心思放在学业公务上,后宅的事莫再掺和。”
“儿子谨记父亲教训。”纪轩然低眉顺眼应了。
纪婉卿清楚这场罚是做给自己看的,但她目的也达到了,无心再纠缠,起身道,“母亲该醒了,女儿就先行告退了。”
“跟你母亲说一声,稍后为父再过去看她。”
“是父亲,女儿告退。”纪婉卿福身行礼,离开了秋水阁。
“娘亲,你醒了。”
纪婉卿入了房门,纪母依靠在床沿上看着书,见到纪婉卿后放下了手,朝她招手道,“怎么过来了?”
“想娘亲了。”纪婉卿头歪过去,靠着她的肩膀,声音淡淡的。
纪母抚着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可是受了委屈?跟娘亲说说怎么回事?”
纪婉卿沉默了片刻,直起身搅着手低声陈述道,“娘亲,我找到给你下毒的人了,可是我...我没能替你讨要公道,你会怪我吗?”
“是宁姐儿吧。”纪母的神色轻柔,似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纪婉卿却惊呆地看着她,唇瓣动了又动,好半晌才发出了声音,“娘亲...怎么知道的?”
纪母笑而不答,转头道,“难怪她这段时间跑得勤快,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做贼的人总是心虚的,尤其是对方死里逃生的状况下,更是提心吊胆着,恨不得日日观察伺机而为。
纪婉卿对纪母的印象再次颠覆了,自己什么都没说对方却已经从蛛丝马迹中看得一清二楚。
纪母看着呆傻的女儿笑了笑,“我是看着你们长大了,你们每个人是什么性子我一清二楚,宁姐儿向来是个冲动起来便不管不顾的人,若是紧紧为着私心她是不敢的,背后定有人推波助澜了。”
“是秦王。”纪婉卿恍惚道,“她与秦王暗中往来,似乎回京前便已有来往。”
“难怪!我还道她长进懂事了,原来是另有依靠了。”纪母面色平静。
纪婉卿道,“母亲不生气吗?”
“生气是有的,但...到底隔着一层肚皮。”纪母道,“我自问对她问心无愧,但人心不足便不是我可控制的了。”
话已说到这种地步了,纪婉卿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杀不了她,但我也不愿她再留京都,我与父亲说了,让她远嫁或是死遁,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困于庶女的身份,我倒要看看若是没这个身份她能活成什么样子?”
“她到底是你父亲的女儿,血脉相连,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好的了。”纪母理解女儿的心思,可她更明白丈夫的思量,“老爷他会将人远嫁的。”
“可是母亲...人心不足啊!”若是远嫁,纪婉卿确是无法再动手,可以纪婉宁的性格她会甘心吗?
纪母闻言不由多看了女儿一眼,眼里透出了点点笑意,抚摸着她的头道,“人各有命,卿姐儿无须在意她。”
“女儿明白。”母亲果然通透。
9月24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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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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