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楠橞抬头睨了他一眼,手上的力道小了不少,动作间还小心的上前吹了吹。
“万少爷,请你给我一个交代。”
男人蹙眉看着温煦解开衣袍,裸露在外的胸膛,视线移到那洁白上沾染的鲜血,此刻已经干涸,颜色发暗,但在那白袍上仍旧浓艳。
万玉涵拽起他身后被压在地上的男人,一脚将人踹倒在荣昭面前,看着温煦说:“温小少爷,实在对不住,此事因我而起。”
温煦被子弹伤到了大臂,是擦伤,血也流了不少,此刻脸上惨白一片,就连嘴唇都没了血色,楠橞帮着他套上衣服,许是见到温煦脸上实在不喜的神色,楠橞倒是笑了出来:“怎么还是这么爱干净。”
陈舸见状不知道哪来了把剪子,坐到温煦对面的矮桌上冲着衣服一顿裁剪,温小少爷就没了一只袖子,胸前擦碰到的血迹,也一一被陈舸剪了下去。
“这下行了吧,凑合凑合,回去咱再换。”陈舸将剪子扔在一边,楠橞和陈舸一同起身,料理后事。
“实在是不知道万少爷今天来,今天也让您不愉快了。”楠橞冲人欠了欠身说道:“这事儿也不知道谁对谁错,今儿就揭过去吧。”
“咳...”汤润泽轻咳一声,看向万玉涵开口:“对不住,明天之后,这天津还是您万少爷的场子。”
万玉涵挑了下眉,看了一圈这屋里的众人,视线最后落到那个露出半边脸的温煦,嘴上带了笑:“怎么会,汤少爷不用这样,这天津,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若是以后再会,温小少爷可万万不能忘了我。”
万玉涵没头没尾的留下这一句话,转身带着身后的两人离开。
屋内便只剩下刘少勤一个元凶。
“对不起。”
他竭力站起身,额头的血不断滴落到地板上,再第三次爬起又摔倒之后,他用手肘撑着地面,高跟鞋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他被一道力量带着,终于站了起来。
“刘少勤。”楠橞松开了手,一双美目看着他说:“我认得你,你为什么要杀万玉涵。”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鼻子一酸,眼眶里掉出热泪。
“刘家被万玉涵灭了门。”说话的是坐在沙发上的温煦,他抬起左手将眼镜上溅到的一小滴血擦净,落下手在酒杯里晃了晃,垂眸看了眼手指上的痕迹,确认没有之后,扯了桌上剩下的纱布攥在手里擦了擦。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温煦抬眸,看着刘少勤说:“动手的应该是日本人。”
刘少勤猛的抬头,看着遥遥坐着的温煦开口:“他们、怎么——”
“跟在万玉涵身边的那两个就是日本人。”荣昭看向温煦肯定的说:“看身手。”
“你走吧。”温煦起身时,陈舸扶了一下,他缓缓踱步到刘少勤面前,直视他,开口:“这里不太安全,你最好离开天津。”
“谢谢。”
刘少勤要走,荣昭的士兵还堵在门口,见状室内所有人都看向站在温煦身边的荣少尉,他低头,正能看清温煦的眉眼,很好看。
“放了吧。”
荣昭没抬头,下了令视线又看到温煦露在外头的手臂,他抬头看向身边的汤润泽,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冲汤润泽开口:“汤飞行员。”
“嗯?”
“衣服脱了。”
汤润泽奇怪,但仍旧按着荣昭的话照做,衣服递到荣昭手上的时候,结果那人手上一挥,他的外套被丢到了温煦的怀里。
“穿上。”荣昭皱眉说完,转身离开又交代一句:“明早启程。”
借花献佛。
荣昭这人真是心思不浅。
看着离开的荣昭,汤润泽心里默默揣测。
由于今晚的闹剧,楠橞收工很早,门口一直拉她的黄包车还没到时间来等她,一时之间回不去,因此便上了汤润泽和陈舸的副驾。
楠橞住的地方在租界,比起外面要安全的多。
两辆车先后停下,楠橞下了车,缓步走到前车的侧窗敲了敲,温煦动作不便,荣昭看着那人别扭的动作上前将车窗降下后,又坐了回去。
“稍等一下,有个东西给你。”楠橞冲温煦说完,转身进了她的住所。
不多时,楠橞手里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东西走回来,递到温煦的手上时她说:“这照片不能再丢了,陈舸那张被小孩儿撕了我都没舍得给他。”
相框被温煦接进车内,楠橞后退一步冲他说:“一路顺风。”
“保重。”
楠橞冲他颔首:“保重。”
车子行驶,后车经过楠橞时,有个家伙再次打破了这离别苦。
“楠橞!你给阿煦不给我!!”
剩余的抱怨被扬起的车尘带走,楠橞冲着车尾笑了笑,小声道:“阿舸保重。”
喧嚣湮没于黑暗,四周又归于平静。楠橞再次转身进门时,突觉不对,正要后退,门内便伸出一只带血的手将她拉了进去。
永远也不能真正的保重。
车子很快便驶离了那片租界,在闸口快速的检查通行。
汤润泽制止了陈舸要探出头冲楠橞告别的动作后,右手一直拽着他的衣领,眼神放到了他身上,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陈舸被看的心里发毛,眼神飘来飘去的看向汤润泽。
“怎、怎么了?”
汤润泽的手终于松开,陈舸得了喘息,赶忙整理自己的衣服。
“你们是怎么和万玉涵闹起来的?”汤飞行员还在揪着方才的事不放。
陈舸转悠了一下眼珠子,不屑的发出一道声音后看向汤润泽开口:“您这说的什么意思啊?还能是我和阿煦上去找事儿?”
汤润泽显然也是有些疑惑,以温煦的性子,应该也不会放任陈舸上前招惹,那便就是万少爷的错在先,何况那万家早已和外头的日本人搭了头儿,在这里嚣张不可一世也是说得过去的。
他想,单论万玉涵解决刘家这件事来看,万家绝对是阴险狡诈的一窝。
汽车并未沿着上午的路线回去,绕了另一条很安静的小巷子,巷子里头极少有人,还能隐约在各家的门洞里看见点亮的光,暖光在车灯的照耀下虽也不再明显,但却也为夜行的人照了亮。
温煦接了照片便一直放在他的膝上,汽车行驶途中偶遇颠簸,那相框仍然四平八稳的躺在那人膝头。
他的身体很弱,不会打斗,子弹冲他飞过去时,他连反应速度都很慢,这是荣昭上楼时亲眼瞧见的,若不时陈舸及时上前拉了一把,恐怕现在这人,已经躺进了医院。
毫不夸张的说,那一场景将荣昭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便是已经应下将这两人连同汤润泽一起送回北平,在自己身边,若叫人出了差错,总归是能把温家惹下的,即使温家现在只剩下一位老太太还有两个小辈,可那温慧绮确实难缠,年纪轻轻的女流之辈,担任了北平的商会会长,不仅生意上有脑子,还懂得民心所向,温家的医院药材对贫苦百姓降了三成,论这一点,温慧绮不就是温煦口中说的那种人。
视线再次掠过那人膝头的相框,又思及今晚发生的一切,荣昭心头的疑虑越来越大,他将视线放到窗外,前头是个岔路口。
“前头路段颠簸,温小爷可仔细着伤口。”
荣昭的话突然冒出来,开车的士兵皱了下眉抬眼看向后视镜里的男人,与少尉对视后,士兵收回视线手上动作行云流水般的将车转了弯,行进了一条确实难行的石子路。
车身晃荡的厉害,带着虚弱的温煦也开始左摇右晃起来,又驶过一处颠簸,温煦的右肩碰到了车门,一道闷哼之后,他被人带到了一个满是皂味清香的怀抱。
荣昭伸手虚揽着他的后背,手上小心的错开他受伤的位置,可方才那下撞得厉害,他在昏暗中看见伤口处再次渗出的血迹,心下竟有些责怪自己多虑。
“路难行,委屈温小爷了。”荣昭说话间的呼吸喷洒在温煦的耳廓,痒痒的,热热的,烘的温煦颊边也升起了温度。
狭小的空间里,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荣昭脚边。
温煦垂着头,当即要伸手去够,却被荣昭一把拦住。
“胳膊不想要,可以直说。”
荣昭揽在温煦后背的手握住了他欲上前的手,小心带着负伤的右臂归位,荣昭倾身将那相框拿了起来。
温煦左臂撑着荣昭坐起身,刚想抬手把那照片拿回来,却没想到车子又遇上坑洼,比方才那一处更深,汽车竟有些卡轮,加满油后猛的冲出来那一瞬间,车上的人都被惯性带着狠狠砸向身后的车座。
荣昭手上扔了照片,上前死死的拦住温煦,因此温煦并未撞到哪里。
“抱歉,少尉、温少爷。”
车子恢复相对的平稳后,荣昭收回了拦在温煦前头的左手,冲士兵挥了挥示意继续前行。
再一次瞧见那相框掉在荣昭脚边,温煦脑子很快的转起了弯。
还是那句话,荣昭这人心思太深,他在试探自己,又或是楠橞。
“帮我把照片捡起来。”温煦左手捅了捅荣昭的手臂开口。
既然你想,那便你来。
荣昭伸手将照片捞了上来,并不急着将照片还给温煦,温煦也不再似方才那样起身去拿,他靠在荣昭胸前,右手放于膝上,拇指与食指指腹相接来回摩擦。
荣昭将那动作看在眼里,眼底幽深一片,和他身处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将照片正反都看了个遍,手指伸到镜框后可以拨动的暗锁处,递到了温煦左手边冲他说:“没坏。”
温煦抬手去接,触碰到镜框的一瞬间,镜框散落。他的脉搏迅速升高,眼睛也因此情况而瞳孔放大,他心中狂跳,那只小鹿似乎带着刀,一下一下的撞击他的胸膛。
两人的视线一同锁住了照片背后露出来的一张纸。
温煦屏住了呼吸,荣昭揽住温煦的手用了力道叫他不能反抗。
他亲眼看着荣昭修长的指尖将照片后的那张纸拨出来。
温煦脑子飞快的寻找这个难题的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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