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贺昭有些忍俊不禁地笑出声,他对还在开玩笑的布鲁说:“布鲁大叔你别逗他们了。”

他走过去将孙琴丢下的碗捡起来,再捡了一颗羊粪蛋子拿在手里说:“这是沙棘果,不知道为什么,布鲁大叔晒干的沙棘果是黑色的,看起来就像是羊粪蛋子,但还能吃,布鲁大叔不舍得浪费就拿来泡水喝。”

沙棘果泡水喝有好处,能缓解一定过度缺水的身体新陈代谢。

汪兴他们三人一听,都停止呕吐过去查看,贺昭一捏,沙棘果的果核就在他手上,这下他们才放心。

汪兴说:“难怪我喝起来是一股酸味呢,屎怎么可能是酸的。”

柯浩歌说:“说得好像你知道屎是什么味道一样。”

许知心想,要是贺昭不出来解释,他可能就认为是酸味了啊。

布鲁玩开心了,他摸着自己胡子笑着,叶文杰上前说:“布鲁大叔!你上次那个鱼是不是也是在逗我!”

三年前他们来雅鹿玩,叶文杰在河里捡了一条鲤鱼要布鲁大叔给他们煮水煮鱼吃。

布鲁大叔煮完他自己不吃,就让许知他们一行人吃,叶文杰好奇去问。

布鲁大叔说他们藏族一般不会吃鱼,因为他们都是水葬,鱼会吃尸体,几人一听当即就要将桌上的鱼丢掉,吃尸体的鱼,想想就可怕。

难怪他不吃,就看着他们吃。

害得他们回去一年都没敢去碰鱼,看见鱼就反胃。

贺昭将碗放在火炉旁,他替他们三年前那件事做解释。

雅鹿人有些人不吃鱼是因为他们比较信藏传佛教,在藏传佛教的观念中,鱼被视为有灵性的生物,杀生和食用鱼类被认为会带来业障,所以大多数藏民受此影响不会食用鱼类 。

还有一种就是他们存在水葬习俗,认为水中的鱼是逝者灵魂的“渡船”或“清道夫”,食用鱼被视为对逝者的不敬。

“有什么区别,那尸体或者骨灰丢下去,还不是会被鱼吃。”叶文杰说。

贺昭往火炉里添了一块晒干的牛粪,他说:“我们很早就吃鱼,而且水葬已经很久不流行了,你们三年前捡那条鱼的河也没人水葬。”

布鲁是那种信但不完全信,他可以杀鱼,但他不会去吃。

叶文杰说:“河不都是互通的嘛。”

这就是脑子有问题的毛病。

河是互通没错,但你见过谁家下游的水回溯到上游!不都是往下走。

回到刚才那个问题,孙琴指着地上那沙棘果说:“这真的不是羊粪蛋子?”

这沙棘果一到地上就跟羊粪蛋子差不多,许知都快分不清。

布鲁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没泡水的沙棘果往嘴里塞了一颗,瞬间被酸出表情,他酸的龇牙咧嘴说:“就是沙棘果,你们要吃吗?”

他大方分享。

分享得有些让人害怕。

四人使劲摇头,这还是有阴影,以免布鲁沙棘果和羊粪蛋子没分清混在一起怎么办。

许知说:“我来一颗吧。”

“沙棘果有点酸哦。”贺昭提醒他。

“没事,我挺喜欢吃酸。”许知吹了吹沙棘果上的灰,一口扔进嘴里。

贺昭说得还是太婉转了,不是有点,是很酸,沙棘果晒干水分之后,酸味却大大留存,只有酸味没有甜味。

许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脸部被酸得抽搐,他面无表情吃着,然后吐出果核。

布鲁见他爱吃,说:“再来几颗,我这里有很多。”

许知脸上笑嘻嘻,心里拔凉拔凉接过:“谢谢。”

早知道就不说了,看布鲁被他们拒绝过后露出一丝伤心,他居然作死要一颗。

布鲁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又一把,他也在嫌弃这个东西,直到自己口袋被掏空,他才收手。

许知面无表情收下。

柴胡水煮好了,贺昭将锅从火炉上端下来,他给桑珠舀了一碗。

贺昭吹了吹,看着正在思考等会去哪丢沙棘果的许知,说道:“桑珠刚才要睡觉的时候一直叫你名字,要不要跟我过去看看她?”

“行。”许知双手插兜。

走到布鲁看不见的视野,手在兜里捏着一颗颗沙棘果,沙棘果调皮的往外蹦,路过羊粪堆时他多扔下几颗。

桑珠睡的屋子比贺昭的还要大,甚至家具和装饰更齐全些。

桑珠已经醒了,贺昭的爸爸可吉正坐在她旁边陪她玩,分散注意力,可吉的眉骨不似藏族人,他的眉骨更偏向于汉族。

可吉侧脸显得有些冷峻,但他转过来却是面色温和,这和贺昭不同,贺昭侧脸温和,正面看他却是冷峻。

桑珠看见他们进来,欢喜叫着:“哥哥。”看到贺昭手里的碗,她不欢喜了。

可吉将桑珠抱起来,桑珠可怜喊着:“爸爸,苦。”

可吉可不会惯着她,昨天就是打翻柴胡水,才又发热。

贺昭说:“桑珠乖,喝完水我和许知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桑珠:“苦。”

小孩不会为了这蝇头之利选择喝水。

许知动了动鼻子,这柴胡水的确有些苦啊。

贺昭只好掏出糖果,对她说:“喝完,给你糖吃。”

小孩会为了蝇头之利选择喝水。

她躺在可吉怀里,一口接一口喝着柴胡水。

贺昭看她喝完,塞了一颗糖果在桑珠嘴里,苦涩的口腔被甜蜜包围,桑珠的眼睛笑得像月牙,嘴角的酒窝甜的发腻。

可吉把桑珠放下,他说:“你在这看着桑珠,我去看看他们午饭做得怎么样。”

可吉走后,贺昭抱着桑珠说:“桑珠喜欢小狗嘛?”

许知:“......”

桑珠抬头问:“是汪汪嘛?”

“是汪汪啊。”贺昭去看许知。

许知低下头假装看不见。

桑珠:“我们家要养汪汪了嘛。”

贺昭:“桑珠想养汪汪嘛?”

“想!”桑珠很激动,但很快有失落下来:“不过奶奶不让养汪汪。”

许知终于找到自己能插话的话,他说:“为什么不让养狗,放牧人不都会养牧羊犬,这样就能让自己轻松不少。”

许知从布鲁的嘴里听到他们是放牧人,放牧人就是要跟着草地的变化四处游牧,这片儿草黄了他们就去下一片草,等这片草重新绿了再回来。

“从我奶奶那辈开始,我们就脱离放牧人这个身份。”贺昭拍着桑珠的背后哄她睡觉,水喝下要睡一会儿才会退热。

贺昭的奶奶玛弥她是纯正的藏族人,而贺昭的爷爷他是个汉族人,年轻的时候跟着红军来到雅鹿,在雅鹿认识到贺昭的奶奶。

难怪他觉得可吉的模样像汉族人,原来贺昭爷爷就是汉族人,而贺昭的妈妈也是汉族人,这也导致贺昭身上藏族的特征不明显。

贺昭解释奶奶为什么不让养狗:“奶奶小时候养过狗,但是那条狗它生性凶猛,教不乖,咬死了好几只羊,害得奶奶被祖父祖母打了很久,骂了很久,所以奶奶就不允许家里养狗。”

桑珠已经睡下,贺昭给她放平,在给她盖好被子。

贺昭示意他们两个出去聊天。

许知点点头,脚步放轻出门。

贺昭出来带上门,他给许知一颗糖。

许知疑惑说:“我又没有吃药。”

“没吃药就不能吃糖了嘛?”贺昭自己剥了一颗水果糖放入嘴里,眼里写着满足。

许知盯着手里的糖,看着贺昭带有孩子气的表情,有时候感觉这人比自己成熟,又感觉还是带点幼稚。

许知拆开糖果往嘴里放,还不错。

汪兴他们就是一吃货,饭还没做完,眼里都是对布鲁手里的肉垂涎欲滴。

布鲁和贺昭他们一起吃饭,至于为什么一起吃,许知也不知道,因为关系有点复杂,可能是叔叔之类的亲戚。

“我们什么时候回北京。”许知看着叶文杰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

雅鹿五月份的天其实不怎么热,上午的阳光跟北京的春天似的,很适合咸鱼躺,不过还是有些冷。

叶文杰将手枕在脑袋下,头一偏:“晒得还挺舒服的,你不躺下来试试?”

“嘶,问你话呢。”许知看着叶文杰逃避他的问题:“你这是打算在这留几天?”

叶文杰继续逃避,他坐起身让许知看前面,许知转身去看。

他们现在正处于一个半山坡上。

旷野的风,草原上的风是透明的河流,它吹动绿草和鲜花不断流动着,蝴蝶和蜜蜂停留在花上随着花的摇摆而律动。

生命的流动在这片土地上显得淋漓尽致。

骏马奔驰,草原上的白帐篷伫立在那,白帐篷中飘出袅袅炊烟,偶尔能听到白帐篷里传出歌声琴声,他们的歌声里都是歌颂土地,歌颂这片草原。

自由是这片土地赐予雅鹿人的底色。

远山相连,皑皑雪山像位神女呵护这片土地,雪山下是湖泊,是河流,它在滋养这片土地。

凌冽是雪山对这片土地的保护色。

“好看吧。”叶文杰见许知这么久都没回话,他问着。

无疑是好看,没有被人造勾勒的景象,是自由淳朴纯真的美,来到雅鹿的人都会爱上这片土地。

“好看,和三年前差不多。”许知说。

叶文杰叹气:“可惜啊。”

他只说了句可惜,但许知猜到他说得是什么。

相机作为一个机器,它没有任何一个主观情感,所以说它拍出来的照片往往是客观事实。

相机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就是记录生活的美好,想要美好的一瞬间永远保存下来,但是作为摄影师来说,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美好的瞬间,还有在他眼里所看到的情感。

所以说很多大师的照片你都能看出来他所想表达的情感。

像布列松的摄影作品,他抓拍的人物,其表情和姿态往往蕴含着丰富情感,比如他那张《男孩》,男孩抱着两大瓶酒,脸上露出自豪又带点顽皮的神情,让我们能感受到孩子纯真的喜悦与满足。

或者安塞尔·亚当斯拍摄的美国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壮丽风光,那高耸的山峰、辽阔的山谷、茂密的森林等,通过对这些景物的选取与组合,传递出对大自然的敬畏与热爱之情。

叶文杰可惜的是他没这技术,无法表达自己看到的美,拍出雅鹿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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