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站在讲台，手中的粉笔在黑板上划过一道道白色的痕迹。
听到男生的报告声，他转过头，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江逸桉胸前，那垒得高高的一叠书上。她用眼神示意门口的人回到自己的座位。
学校采用单人单桌的形式，黄榜坐在中间的最后一排，旁边正好空出了一个位置，江逸桉被安排在旁边。
黄榜的头跟随着江逸桉落座，他掩着书，小声问道：“你犯啥事了？这么久才回来。”
江逸桉一边整理着书本，一边回答道："没什么，就是去办公室拿新书了。"
黄榜刚要开口继续追问，手中的书本被不轻不重的力道砸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响。
“黄榜！”老师严厉地喊道，“用书挡着干什么？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高二一共十五个班。
一班是年级排名前三十的学生，二三班亦是如此。从四班开始，每个班都是四十几个人，剩下的班级以此类推。
尽管政府明确不支持设立尖子班，但学校仍然采用排名制分班。秉持着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班会课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教室里原本沉浸在舒写意的讲话中的氛围被一阵细微的动作打破。
江逸桉掩书往右靠了点，问：“怎么了？”
黄榜压低声音说：“看手机。”
前者靠回椅背上，手机屏幕显示着一条消息：“明天要开学考。”
江逸桉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以前所在的学校并没有这样的考试。
江逸桉：什么开学考？考什么内容？
黄榜见状，迅速回复道：就是考察我们上个学期学习的内容，用来检测我们假期有没有好好复习。
江逸桉并没有复习以前内容的习惯，他扣下一行字：你有总结卷吗？
黄榜：有有有，我今晚发给你。
江逸桉回了个感谢的表情包，摁灭手机塞回了书包。
课后，江逸桉与同学交换了联系方式。正准备去二班找他哥，抬眸，便看见站在走廊的江逸柠。
男生身高腿长，神色冷峻。他倚靠着墙站定，不知等了多久。
周围几个穿着夏季校服的女生纷纷上前搭话，江逸柠随口应着，眼神始终留意着教室门口。
“哥！”江逸桉小跑过去，恰巧听见有个女生问他哥有没有对象。
江逸桉心头一紧，打断道：“抱歉，他是来找我的。”
人群散去后，江逸柠才把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问：“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同学都很友善。哥你呢？”
“还行。”江逸柠顿了两秒：“地下食堂有蛋糕店。”
听到学校地下还有个食堂，江逸桉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地下还有食堂？！不是在明德楼左侧吗？”
“嗯，地下主甜点类。今天中午一起去吗？”
地下食堂熙熙攘攘，江逸桉和江逸柠一起排在长长的队伍中。
地下食堂的菜品和大食堂对比，种类繁多，味道也相对较好，且价格也较贵。
不过由于刚开学新饭卡还没发下来，许多同学都选择来这里用餐，因为这里可以刷现金。
江逸桉头痛地选了几道爱吃的菜，在寻找位置时，他的目光被食堂一角的蛋糕店和奶茶店吸引。
那里的灯光柔和，装饰的颇具小资情调。
江逸桉放了餐盘，和他哥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跑去买蛋糕。
吃完饭后，江逸桉满心期待地拿起勺子，轻轻舀起一块那看似精致无比的蛋糕，送入口中。
然而，当他的味蕾触碰到那层华丽的糖霜时，他的表情却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僵。
江逸桉不死心地努力咀嚼着，试图从那纷繁复杂的口感中找出一丝亮点。
但遗憾的是，这块蛋糕的内在并没有它的外表那般吸引人。
糖霜下隐藏的是过于甜腻的奶油和略显干涩的蛋糕体，两者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味。
江逸桉心情复杂地看着桌上那块外表华丽却味道平平的蛋糕，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
他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故意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充满了夸张的赞美："哥，这块蛋糕绝对可以拿去外面开店卖的那种程度！你一定要尝尝，错过可就太可惜了！"
江逸柠不爱吃甜的，听到江逸桉如此高的评价，他倒是见怪不怪，“你哪次吃蛋糕不是这个评价？想吃下次还能再来，不会错过。”
江逸桉势必要让他哥吃下这块蛋糕，继续吹捧：“这块蛋糕比我至今吃过的所有蛋糕都好吃！不信你尝尝。”
江逸柠看着面前的人那夸张的表情和手舞足蹈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
他当然知道对方是想引他上钩，江逸柠没再说什么，接过勺子轻轻地咬了一口。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江逸桉在一旁观察着他哥的表情变化，没忍住笑了出来。
终于，江逸桉将那块蛋糕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看向乐呵的人，道：“满意了吗？”
城市的喧哗渐渐平息，月影遍地。晚风吹拂而过，撩起男生头顶的柔发。
晚自习结束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两人只好打个的士回家。
城市打一次的士下来，能让江逸桉下血本。
在以前，他最奢侈的，还只打过摩的。
江逸桉头靠着他哥的肩膀，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有些犯困。
他好像睡了一觉，又好像没睡。一层厚重的雾气笼罩着他的意识，混混沌沌的。
江逸桉感觉到他哥呼出来的气息轻轻洒在自己耳侧，痒痒的。
他轻轻哼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到家了。”男生嗓音清冷，从头顶传入江逸桉的耳朵。
他不太想动，但还是半拖着身体下车。
一落地，江逸桉就挂着他哥的脖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动。
江逸柠没辙，只好将人背回家。
和小时候一样，真好。
江逸桉搂着他哥的脖子，随着动作，发梢蹭在江逸柠的脖颈，挠的人心痒。
江逸柠的思绪突然飘到刚捡回江逸桉的那年。
一三年的冬天格外冷，但江逸桉告诉他，那天的太阳，真的好暖，好暖，好暖。
江逸柠清晰地记得，那时的江逸桉只穿着一件又薄又脏的衣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也是这么把那个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小屁孩背回家的。
那年江逸桉也刚满十一岁，但身材却比同龄人矮小许多，似乎总是无法跟上成长的步伐。
当他们回到家时，家里的老头看到江逸柠背着一个陌生的小屁孩回来，可把他吓得不轻。
小孩身上套着老头给江逸柠新买的棉袄，本来的白色被小孩弄的分辨不清。
江逸柠身上就只有两件秋装，为此，还生了个大感冒。
报案两个月，仍然不见认领，在江逸柠的坚持下，老头给这孩子上了个户口，养在了自己家。
那时，江逸桉才不到江逸柠的肩，尽管家庭条件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拮据。在那种环境下，江逸桉也长到了一米七，快要触碰到一米八的门槛。
两人洗完澡，窝在桌前琢磨试卷到了凌晨，才准备睡觉。
学的内容也大差不差。
之前学校的资源相对匮乏，但肖校长却深知教育的重要性。为了让学生们能够有更好的出路，他总会想方设法地为学生们创造更多的学习机会。
他总会找几个从城里调到这的老师，给学校成绩拔尖的学生和想要考出去的学生进行额外的补习。
开学考并没有更换位置，座位距离足够宽，也最大程度减少了学生之间的抄袭机会。
教室内，天花板上的四个风扇慢悠悠转着，空调吹得呼呼作响。
两个监考老师一左一右，在教室发着试卷和答题卡。
第一门考的是数学。
在前一天，班主任特地给江逸桉强调了有答题卡。
一个暑假过去，免不了忘掉不少之前学过的知识。
江逸桉大致扫了一眼题目，大部分都是另外补习里讲过的题型。加上昨晚和他哥仔细琢磨了很久黄榜发来的试卷，自己也有了一半把握。
检查完答题卡，江逸桉抬起头，活动了因长时间作答而略显僵硬的脖子，目光恰好与讲台上的监考老师来了个对视。
“写完了的同学多检查一下答题卡，还有十五分钟交卷。”监考老师刚说完，教室里就传来试卷翻动的声音，浅浅的交谈声被掩盖住。
江逸桉瞥见考场有好几个同学在桌上趴下。
他正犹豫要不要趴下休息，教室门外传来钥匙哗啦哗啦的声响，和鞋子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那几个同学！干什么呢！还在考试就睡上觉了？监考老师把那几个同学的名字记上，批卷给他们扣十分！”巡查主任扒开窗户怒气冲冲地喊道。
几个趴下的同学被声音吓了一跳，急忙装作检查试卷。
巡查主任一走，不知谁带头“啊”了一声。
监考老师听着这声音，手中的笔并未停下，“啊什么啊？又不是第一次考试了，考试不能睡觉，还要强调几遍？”
被褥上的手机一直弹出同学们在班级群/交谈的信息，吵的人心烦。
江逸桉将消息免打扰开启，才点进黄榜发的聊天框。
黄榜：兄弟，昨天发给你的答案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用？
江逸桉有点懵：什么答案？
黄榜扣了个问号，发了条语音过来：“昨晚最后一条链接，你没看啊？”
江逸桉这才想起来，黄榜昨天晚上很晚的时候又给自己发了一条链接。
但他实在太困并没有看。
点开链接，江逸桉才发现里面是所有科目的题型以及答案，基本上都和试卷的题型一样。
他返回页面，黄榜已经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
黄榜：这是高年级学长和学姐整理出来的。
黄榜：是不是特别准？
黄榜：咱们高二学生人手一份。
有功底在还要什么答案？
江逸桉不知道回什么，只好甩了几个不失尴尬的表情包。
又闲聊两句，他摁灭手机，转头问江逸柠：“哥，你收到答案没？”
“收到了。”
江逸桉哦了一声，从床上挪到江逸柠面前，伸手拿过一件校服在身上比划着。
“人生中第一件校服！”
“好看。”
视线相撞，江逸桉微微有些失神。嘴角的笑意尚在，却没笑到眼睛里去。
江逸柠额前的碎发半遮眉毛，双眸深邃凌厉，却在看向江逸桉时，那双黑眸透着一股温情。
江逸桉眼球转动，似想到了什么新主意。
江逸柠被强行套上了校服，来不及反应，一只手揽过他的脖子。
相册里，两个身穿校服的少年脸贴着脸。
一人笑着面对镜头比耶，一人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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